林依觉得很委屈，若不是东京遍地都是伎馆、连酒楼也要养一群伎女陪酒，她才懒得操这个闲心呢；委屈同时，她又觉得十分矛盾，男人去酒楼有伎女陪着，乃是习俗使然，很多时候，与此举与“风流”、“变心”等字眼，根本扯不上关系。</p>
凡事都是道理容易想明白，实际做起来却难上加难，林依只要想到有一天张仲微也许会坐在酒楼上，由美艳的伎女亲手喂酒喂菜、兴许还能时不时收到一两道秋波，她那心里，就登时醋海翻腾起来。</p>
也许这是时代观念的矛盾与碰撞，林依想了许久，觉得自己，至少目前，还暂时迈不过这道坎去。</p>
张仲微见林依久久沉默，还道自己那通脾气奏效，欢欢喜喜地拉了她朝前走，道：“娘子，我带你去逛州桥夜市。”</p>
林依瞧他这副欢喜模样，不忍扫兴，心道，也许自己杞人忧天了，待得他真有那样的苗头时再说罢，不过既然东京的诱惑这样的多，往后可得把他看紧些，特别是不能让张伯临带坏了他。</p>
张仲微带着她一直向前，径直出朱雀门， 直至龙津桥，只见桥南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他们先到龙津桥，自南往北朝来路逛，当街水饭、爊肉，干脯；王楼前獾儿、野狐、肉脯、鸡；梅家、鹿家鹅鸭鸡免、肚肺、鳝鱼、包子、鸡皮、腰肾、鸡碎……各样小吃，林依都是从未见过，甚至闻所未闻，大有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之感。</p>
张仲微见她只看不买，忙问：“娘子，是不是这些不合口味，咱们再朝前看看。”</p>
林依只是看花了眼而已，哪里肯走，便站到鹿家摊前挑起来，她领会过东京的高物价，心道鳝鱼之类的物事，在后世都是贵的，便只敢指了蒸笼，问道：“包子多少钱一个？”</p>
摊主忙得不可开交，抽空朝这边看了一眼，喊道：“十五文一个。”</p>
林依嫌贵，拉起张仲微欲走，张仲微悄声道：“娘子，这已算便宜了。”</p>
林依道：“下午买的肉饼，才五文一个呢。”</p>
张仲微大概是吃过这家的包子，笑道：“包子肉多，自然贵些，你若连这个都嫌贵，那整个夜市逛下来，必定还饿着肚子。”</p>
林依默念，就奢侈这一回，明儿自家开了火，吃甚么都便宜了。她数出三十文钱，递与摊主，换回两个包子，自己一个，递与张仲微一个，道：“赶紧趁热吃。”</p>
那包子确是馅多皮薄，但一个只有林依的半个拳头大，张仲微两口就吞下了肚，不满道：“娘子，虽说花的是你的钱，也该让我吃饱撒。”</p>
林依不好意思起来，又瞧那包子个儿小，大概百来文也填不饱二人的肚子，便拉了张仲微继续朝前走，将那细料馉饳儿一人买了一碗吃了。张仲微喝完汤，仍嚷嚷着未饱，林依一面笑话他大肚汉，一面四处搜寻，终于发现有家卖姜辣萝卜的，三文钱一大碗，遂买了一碗，再到旁边摊子上拣来一盘大馒头，叫张仲微来吃。</p>
馒头还是热腾腾，张仲微掰开两半，夹进一层萝卜，递与林依，歉意道：“为夫无能，叫娘子受苦了。”</p>
林依笑道：“我正想说，娘子我赚的钱太少，叫你只能吃馒头啃萝卜呢。”说着把馒头推回去，道：“你吃罢，我已饱了。”</p>
张仲微吃罢两个馒头，终于饱了，又道：“味道还不错，与爹娘捎两个回去。”</p>
林依点头，掏钱另买了几个，又将姜辣萝卜装了一袋，与张仲微两人携手回家。</p>
张栋与杨氏还在等他们，不过已是准备睡了，都道吃过了肉饼，现在还不饿。林依只好将馒头拿回房，问青苗道：“你饿不饿，这里有馒头，还有萝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