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夫人到得里间，一眼瞧见林依自制的窗帘，好奇走过去，看了又看，赞道：“张翰林夫人手巧，难为你怎么想得出来。”</p>
林依谦虚道：“简单得很，府尹夫人若喜欢，我做几个送到你府上去。”</p>
府尹夫人对窗帘很感兴趣，欣然接受，又问道：“如今专门招待女客的酒店不少，可曾影响店里的生意？”</p>
林依笑道：“影响不了，咱们的店小，只得六张桌子，若东京城的客人们都上店里来，还坐不下呢。”</p>
府尹夫人放了心，道：“这倒也是，她们漏掉的客人，就够咱们赚了。”</p>
林依将门打开一道缝，请府尹夫人看外面，只见店内张张桌子都是满的，生意极好。她掩上门，笑道：“府尹夫人隔三岔五来坐一坐，我们这一个月，就赚够了。”</p>
府尹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却又问道：“杨家娘子店的事，你可听说了？”</p>
林依以为她指的是杨升娶亲一事，道：“陆翰林赠妾的事，府尹夫人也听说了？”</p>
府尹夫人一愣：“你这讲的是哪一桩？”</p>
原来她们所讲的，不是同一件事，林依尴尬一笑，将杨升成亲那日，陆翰林送妾的事讲了一遍。府尹夫人冷哼一声：“男人们的风流韵事，不提也罢。”又问道：“这段时间，杨家娘子店的生意又红火起来了，你竟是不知？”</p>
林依听出她话语中暗含责备之意，忙解释道：“这个把月，光顾着为小姑子忙活，想必府尹夫人也有耳闻。”</p>
府尹夫人听她提张八娘被休的事，突然笑起来：“世间之事，机缘巧合，真是妙不可言，我家马上就有喜事，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家小姑子。”</p>
喜事？林依马上联想到同样被休的衡娘子，难道是她要改嫁？府尹夫人猜到林依在想甚么，摆着手笑道：“莫要想歪了，这桩喜事，与婚嫁无关，而且既是我们家的喜事，也是你们家的喜事。”</p>
林依越听越糊涂，府尹夫人偏又不讲明，让她好奇心猛涨，追问了几句。府尹夫人笑道：“别急，再过几日，自然明了。”</p>
这话，与那日张仲微的语气倒有几分相似，林依断定，他们有事瞒着她。</p>
府尹夫人把话题重新转到正题上来，问林依道：“杨家娘子店的生意好转，你如何看待？”</p>
府尹夫人从来只坐等分红，不兴过问生意的，今日特特提起，林依十分奇怪，答道：“上回那事儿，都过去个把月了，总会有人淡忘，加之他们店内环境雅致，生意好起来，倒也不奇怪。”</p>
府尹夫人道：“好大一只蟑螂呢，官司又灰头灰脸，哪能这容易就被人忘了，环境再雅致也没用，他们生意能再度好起来，全因攀上了高枝。”</p>
“高枝？谁？”林依头一回听说，惊讶问道。</p>
府尹夫人并不直接回答，只道：“王翰林的俸禄，还不如我们家老爷，她家夫人却能天天去杨家娘子店吃酒，照你看来，这是为何？”</p>
此话虽是问句，但府尹夫人一定知道答案，不过是想考校林依。林依仔细琢磨起来，一种可能，是牛夫人的思路与她一样，与王翰林夫人送了股份，但参照牛夫人以往的行事作派，此种可能性不大；另一种可能，即牛夫人许了王翰林夫人免费去吃酒，兴许还送了礼，反正王翰林夫人一去，自有招揽生意的效果在，她横竖是亏不了的。</p>
林依将她的分析讲与府尹夫人听，又自嘲道：“我家官人同样是个官，还与牛夫人沾亲带故呢，我的待遇，却与王翰林夫人截然不同，果然官阶差了几品，就大不一样。”</p>
府尹夫人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最后这句，突然道：“别急，不远了。”</p>
这话没头没脑，听得林依一头雾水，但府尹夫人并没打算解释，只接着她前面的话道：“我打听到的消息，同你猜得一样，杨家娘子店，确是免了王翰林夫人的酒钱，且还送过一份大礼。”</p>
府尹夫人讲完，将酒杯朝桌上重重一顿：“王翰林夫人收受贿赂，好大的胆子。”</p>
林依虽不大懂得官场上的道道，但也晓得，官员私下收些小礼，大家都是习以为常，就算闹出去，也没甚么大不了，毕竟像欧阳府尹这般清廉的官员，并不多。</p>
这些门道，林依都知道，府尹夫人自然不会不晓得，那她为何还这样大的反应？林依正疑惑，抬头瞧见府尹夫人唇边一丝得意的微笑，忽地明白过来，当下正是拜相之争激烈的时候，任何一丁点儿小毛病，都能被对手所利用，作出大文章来。</p>
府尹夫人见林依不作声，以为她是愣住，遂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道：“这些事，你晓得就行，不必操心，凡事有我呢。倒是脚店的生意，该想想辙了，若还是只有六张桌子，就算对手少了一家，也多赚不了。”</p>
这暗示太过明显，林依不用动脑筋，就能明白——王翰林要失势了，王翰林夫人无法再替杨家娘子店作活招牌了，总而言之，杨家娘子店离倒闭不远了，林依得想办法扩大店面，以接纳多出来的人流量。</p>
林依很乐意扩大店面，但本金从哪里来？开店几个月来，虽然赚了一些，但远达不到杨家娘子店那样的规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