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八娘相媳妇回来，得知林依有孕，十分高兴，张罗着要亲自下厨，与她炖补汤。李舒陪张八娘去见过罗书生，也在林依这里，笑着拦她道：“八娘子，你还是与你二嫂讲讲罗书生罢。”</p>
李舒隐晦，张仲微却口快，讲了实话：“八娘，你那手艺，我都瞧不上，还敢炖汤与你二嫂。”</p>
张八娘顿脚气道：“二哥，你快当爹的人，还挖苦我。”</p>
林依抚着小腹笑了，怪不得人人都盼子嗣，瞧这孩子还未出世，就已让大家开怀了。</p>
张八娘确是想与林依讲一讲罗书生，但碍着张仲微，不好意思开口。偏生张仲微关心她，也想听一听，赖着就是不肯走，最后还是林依再三保证如实转述，才把他推了出去。</p>
张八娘挽着林依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膀，含羞带笑。林依见她这模样，就全猜着了，问道：“如意了？”</p>
张八娘将身扭了两下，嗔道：“甚么呀，休要胡说。”</p>
李舒有心逗她，接道：“既是胡说，那等我回去禀明二老爷与二夫人，退回定帖，另改户人家。”</p>
她一本正经，张八娘就当了真，急道：“定帖已下，怎能再改。”</p>
李舒与林依对视大笑，张八娘这才明白过来，羞得不敢抬头。</p>
李舒代张八娘发言，将罗家的情况讲了讲。那罗书生今年三十四岁，上无父母，旁无兄弟姐妹，家中只得他与女儿罗素云。</p>
林依暗道，家中人口越简单，越适合单纯的张八娘，这罗家，确是不错。</p>
李舒又道：“罗书生书教得好，长年有人请他去坐馆，日子过得还算殷实。他是东京本地人，家有几间祖屋，院子隔了一半出租，另一半自住，说的是若娶亲，就把那一半收回来，免得屋小，委屈了八娘子。”</p>
张八娘满脸通红，道：“收甚么院子，仍租出去就好，东京物价贵，能赚一个是一个罢。”</p>
李舒与林依齐齐打趣她道：“还没嫁出去，就开始替人家着想了。”</p>
张八娘愈发羞起来，捂着脸不敢看她们。林依了解张八娘，她羞归羞，心里一点儿不糊涂，遂道：“看叔叔婶娘这样子，很快便会定婚期，你嫁妆可曾备得，讲出来咱们合计合计。”</p>
张八娘忧道：“我只得几亩薄田，还远在四川，奈何？”</p>
林依接口道：“还有大嫂所赠的一匣子首饰，全投在我这酒楼里，不过咱们张家酒楼，如今在京城也有些名气，你带着股份出嫁，倒也风光。”</p>
李舒点头称是，与长嫂身份，与林依商议，两家凑个份子，帮张八娘备一份像样的嫁妆。</p>
照说父母在堂，这事儿轮不到两个嫂子出力，但张梁与方氏境况如何，大家都晓得，少不得要多担一份。</p>
张八娘万分感激，却又称不敢让两位嫂子破费，坚辞不受，直到李舒称此举不但是为了她个人，还关乎张家脸面，她这才勉强同意，但只称是借的，将来一定奉还。</p>
李舒与林依商量后，又问过张八娘的意见，当时便将嫁妆单写了下来，计算金额，李舒出了大头，林依出小头，又另有体己相赠。她们都深谙方氏的脾气，虽决定要助张八娘，却把嫁妆单藏起，也不许张八娘向其他人讲，只等方氏主动来讨时，再装作不情不愿的模样拿出来，以防她借机加码。</p>
李舒与林、张二人讨论完嫁妆事宜，动身归家，向公婆禀报过相媳妇的细节，又提了提林依有孕的事。</p>
张梁一听就责怪起方氏来：“那日我就说是你听错了游医的话，你偏不相信，还跑上门去问，生生得罪了大房一回。”</p>
方氏嘀咕道：“我是好心，仲微是我生的，我能不替他着急么。我也就是没钱，不然都买了妾送过去了。”她说着说着，突然眼一亮，拉了张梁道：“仲微媳妇才有了孕，怎好服侍仲微，不如咱们送个妾过去。”</p>
张梁觉得这主意还不错，但送妾就得先买妾，小坠子的身价钱尚未还清呢，哪里来的闲钱。他捻着胡子晃了晃脑袋，道：“这事儿不急，以后再说罢，先办八娘的婚事。”</p>
方氏道：“八娘的婚事有甚么难的，把你的束修取几贯出来，添些嫁妆便是。仲微那媳妇，向来与我们不贴心，我得挑个与咱们亲近的人儿，调教一番后送过去。”</p>
东京地界买人，可比不得眉州乡下，动辄就是几百贯，张梁觉得方氏是在痴人说梦，懒得理她。他走到小坠子房里，问她道：“我前些日子叫你替我收着的钱呢，拿出来数数。”</p>
小坠子知道他是在攒钱，要与张八娘办嫁妆，闻言忙开了箱子，取出个小匣儿，捧到他面前。张梁搬着匣子，横着数，竖着数，数来数去，还是只有三贯钱，他仰天长叹：“怎会穷到如此地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