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看看四下没人注意他们,低声说道,“元嗣叔说,国债的三十分之一,直接给雷叙,算作这几日的辛苦费。”
“哦,”郭嘉应了一声,虽然不太清楚全部原委,但听韩松粗粗介绍,倒也算完善。
一路无话,郭嘉便与韩松来到原来张绣的居处——南阳阴氏的祖宅。
大门口原来的门匾已被撤下,换了一块原木,明显是刚砍下来推平的,四边的树皮都还在,十分粗糙,但放在此处,有一种军务的豪气与不拘。
白色的原木上用朱笔写着“讲武堂”三个字,大门口两边各悬了一条长匾,左边写着:升官发财请往他处;右边写着: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进门之后,影壁上正中是四个大字“我武维扬”,环绕四个大字,是有一行注解: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郭嘉看了看,没有说话。韩松军伍之人,也粗,没有介绍什么,只掏出腰牌在门口验过,说了事项。守卫门口的兵丁看了看郭嘉,立正作礼,打开门禁,放韩松与郭嘉进去。
“前面这几间,是守备士兵的宿舍,后面有演武场,也有课舍。平日里大公子也在这里办公。”
“在这里办公?那太守府呢?做什么用了?”郭嘉问道。
“给一个叫张仲景的作医堂了。”
“哦,就是那个担保人张仲景?”
“应该就是他。”
韩松带着郭嘉找了一圈,才知道曹昂没在讲武堂。韩松想了想,一拍脑门,说道,“应该是去识字所了!”
于是韩松带着郭嘉出了讲武堂,翻身上马,一路往识字所而去。
“识字所、讲武堂,都是做什么的?”
韩松笑笑,说道,“祭酒终于问了一件我知道的事情了。识字所是给卒长(相当于连长)以下军官设置的,里面请了军中几个能文的主簙每日定时讲解文字,卒长必须识字满千才可担任;讲武堂是屯长以上军官学习兵法用的;大公子说,以后没有在讲武堂受训通过的军官,将不能擢拔为屯长以上军官了。”
“哦。”郭嘉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识字所原来是南阳李氏的祖宅,后来是贾诩的住处,如今被改成了识字所。门匾依然是一块粗糙的原木,进的里面,影壁却是新竖起来的,是一个文字碑;上面横平竖直的写着许多奇怪的符号,下面是些文字,郭嘉看过去,见上面写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束带矜庄,徘徊瞻眺。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每个字上面,还有奇奇怪怪的符号。
“原来是千字文碑做好了,我说呢。”韩松看到碑文,一拍脑袋,笑了笑。
“千字文?”
“是啊,这是大公子写的,正好一千个字,背下来会写了,才能做卒长。”
“上面这些符号是什么?”
“说是大公子从道家典籍里悟出的天音,用来标记读法的。”韩松说着,就给郭嘉读了一遍,“阿我鹅,衣无鱼,博泼墨佛,得特呢了……”
郭嘉摇摇头,不明所以。
韩松上去一边验腰牌,一边问道,“大公子在这里吗?”
卫兵看了一眼韩松,说道,“军中条例,任何人不得打听或者透露主帅的踪迹。韩军侯,你忘了吗?”
韩松笑笑,说道,“我当然知道,我是检查一下你们的警觉性!”
韩松领着郭嘉绕过影壁,进了识字所,发现里面的教舍都十分空荡,两人一路寻找过去,最终在原来的会客堂如今的军礼堂发现许多兵丁围在那里。
“今天是有滑稽戏吗?”韩松皱着眉喃喃说道,“没听说啊。”
虽然围了许多兵丁,但旁门却十分通畅,没有一个兵丁站在通道上。韩松领着郭嘉从旁门进去,果然见前面台上正在演着滑稽戏,一个男优穿着戏服,在那里高声说着:
进击还是弃守,这才是那个问题;
弃守?
就此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
进击?
挺身对抗人世间无涯的苦难,在对抗中结束这一切?
哦,苍天啊,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是更勇敢、是更高贵的呢?
死了;睡去了;什么都结束了;
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心头的创伤,以及其他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无数打击,都可以就此消失,那或许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
但是,
死了;睡去了;睡了也许还会做梦,对,阻碍就是在这里:
因为当我们摆脱了这一具朽腐的皮囊以后,在那死亡的睡眠里,究竟要做些什么梦?
这个问题,不能不使我们踌躇顾虑!
世人甘心在苦难之中久困,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否则,要是他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轻轻一刺,就可以清算他的一生,那谁还愿意忍受人世的鞭挞和讥嘲、压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法律的迁延、官吏的横暴以及费尽辛勤所换来的小人的鄙视?
若不是因为惧怕那不可知的死后,惧怕那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国度,又有谁愿意背负着这样的重担,在烦劳的生命压迫下呻吟流汗?
是的,是这种惧怕迷惑了我们的意志,使我们心甘情愿忍受着当前的磨折,不敢向我们所不知道的神秘国度飞去!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重重顾虑使我们全部变成了懦夫,果决那赤热的光彩,被审慎的理性盖上了一层灰色,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犹豫之下,也会逆流而退,失去了行动的意义……
韩松左右看看,忽然指着前面一处低声对郭嘉说道,“祭酒,大公子在那里!”。
“嘘!噤声!”郭嘉往里面挤了挤,让开通道,低声说道,“等这场滑稽戏演完。”
嗯,永恒的哈姆莱特!即使旷世聪慧如郭嘉,也会被哈姆雷特的光彩所吸引,而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