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看着方竟驰半天才道:“如果他查不出来呢,大人会放过他,会放过他全家吗?”
方竟驰摇了摇头:“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伤害他,或他全家,整件事不是因我而起,他要恨,也该恨那个计先生,引周家入局的是计先生,策划红颜血事件的是计先生,将周家逼到这一步的也是计先生,我算什么……”方敬驰一口茶下肚,神色内敛:“敌在暗,我在明,纵然我有朝廷机器在手,想在江宁城找到计先生也如大海捞针……可找不到他就找不到神灯,所以我必须找到他,白大人可知道皇帝允许我知道神灯秘密,并允许我活下来的前提是什么吗?”
白月玫当然明白:“找回神灯,方大人就会成为皇帝眼前的红人,且和皇帝绑定在一起,毕竟皇帝也需要一个像方大人这样的顶尖的人才在身边辅佐,参谋,运筹,总而言之,方大人全家活命的办法,就是找回神灯,否则,皇帝依然留不得您。”
“所以啊!”方竟驰苦笑:“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正义,只有博弈,只有利益,只有强权,你要么想尽办法活下去,要么被别人想尽办法干掉,死了容易,活着才难,白大人刚才说周家花朵查不出神灯下落会不会放过他,到了这一步,我也不会允许皇权那边知道江宁城还有一个周家花朵存在,我相信计先生若是猜到红颜血翻案的是周家花朵的绝地反击,纵然我不杀,他也不会留着他的,要杀周景致和他全家的从始至终,都不是哪一个人……”方竟驰喝茶,长叹:“这就是周家的命,是周家花朵的命,我会用朝廷机器的力量去碾压计先生和周家花朵,不管他们料事如神还是十步一算,在我面前,都将如蝼蚁被荡平,碾碎,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只能是我……”话说到这里,方竟驰看着神都方向,万千心潮:“我不是杀人凶手,却要落下屠刀,我还有家人,还有女人,还有孩子,我不能让他们失望,我不能让他们看见我冰冷冷的身体,如果我死了,她们活不了的,就算为了家人,我也要将计先生和周家花朵斩于江宁城,这是我的命,也是他们的命。”
白月玫感同身受:“属下能理解大人,既然如此,那就看各自的命了,总之周家花朵绝不简单,方大人还是早做谋划,但有件事属下也得跟你交代清楚,奉大掌事赵豹年命令,周家花朵拥有白虎部的最高指挥权,时效还有两天。”
“无妨,我有一整个朝廷机器,周家花朵却只能用小小的白虎部,不足为惧。”看着白月玫,知道这女人更站在周家花朵那边:“只是此时此刻,周家花朵知道白大人被我拿下,他连白虎部都不能再用了。
再聪明他也是一个下城区的蝼蚁,他不是输在起跑线上,是输在娘胎里……不论是我还是计先生都能用一个手指头碾死他,所以红颜血事件到现在,不管白大人承认还是不承认,周家花朵,都已经提前出局了。”
白月玫脸色难看,也替周景致不值:“他只是一个想带着哥哥姐姐活下去的孩子,他又招谁惹谁了?
计先生势力庞大,方大人可以驱动一整个朝廷机器为己用,他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
如果连白虎部都不能作为他的后盾,那这场对决他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案板上的肉……再无胜算了。
你们一个拿着屠刀,一个带着千军万马,欺负个手无寸铁的孩子?”白月玫咬牙又无能为力,在现实面前,所有人,都是历史的碎片:“所以方大人,可有找到计先生的办法,那何文静,死不松口。”
“她不松口,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不知道,二是说出来的口供,也是计先生提前谋划好,以蒙蔽朝廷的,所以何文静的口供不重要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方竞驰点了点头:“就在今天下午,圣院那边发生一件小插曲,某二年级班主任发布体验活动,要学生们做马车绕着江宁城体验,还要写下体验过程,挺热闹的。”
“大人的意思是?”
“何文静的口供不重要,但何文静闺蜜们的口供,还是可以参考的。”方竟驰给白月玫满茶,轻轻端起茶碗:“红颜血事件前三个月,何文静的生活节奏,见过的人,说过的话,我都已经让圣院的暗桩调查走访,暗中取证了。
大致的结果是,有一阵子她会经常离开圣院,像打鸡血般……
应该是遇到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应该就是计先生没跑了。
之后有些日子,她会出现在圣院的医疗室说晕车之类的……我就猜想,会不会去神秘组织见计先生的时候,她被要求蒙上眼睛,坐上马车,路上……会偶有颠簸……导致的晕车……在今天下午之前,我还想怎么找合适的理由在圣院门口找马车体验江宁城,结果圣院那边先我一步,玩的是阳谋,执行力是真的快啊!”
“是周家花朵的手段吗?”白月玫对周景致,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了:“这孩子,心沉如水,深不可测。”
“暗桩那边已经在查了,目前没查到有周家花朵介入的痕迹,也的确是某个老师心血来潮发布的体验活动……”方竟驰想了想:“嗯,至少表面看是这么回事,但无所谓了,我已经同步圣院那边的行动,派人伪装成圣院学生坐马车体验,天黑之前,我必须要知道结果……”
“所以什么样的结果,是方大人要的结果?”
“颠簸,只有颠簸。”方竟驰十分确定:“如果何文静几次眩晕是由于坐马车颠簸导致的,那就说明从圣院开始到江宁城的某个地方的路面是不平整的,而根据何文静当时请假出入的时间判断,平均超过一个时辰的左右,联想来回路程和去之后交谈的时间,路程推算在半个时辰左右……
我翻阅江宁城地图,涉嫌的地方有满香楼,江宁府衙,几个娱乐场所,而高度疑似的地方,就在下城区。”
“周家花朵也在下城区啊。”
“没错,下城区人际复杂,三教九流,倒是个隐藏的好地方。”方竟驰深吸气,缓缓吐出:“现在只等结果,一旦确定计先生老巢,先把他围了再说,到那时,纵然他神机妙算,也逃不过朝廷机器的横向碾压。”
“看来方大人这次,早已运筹千里,只等收网了。”
“我只是想做活下来的那个人,为了我的家人,为了我的孩子。”方竟驰起身,朝白月玫作了一揖:“我知道白大人对周家花朵不舍,但我没得选,计先生,周家花朵,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白月玫起身还礼:“属下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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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院,青山脚下,小竹林。
玉面书生手摇折扇,一边下棋,一边听鸟语花香:“你说圣院下午,突然出来不少学生坐马车体验江宁城,还要做文字报告?”
手下甲抱拳:“咱们的人已经确定,是圣院某二年级老师,突然做的决定。”
玉面书生放下折扇:“这其中,可有方竟驰的痕迹?”
手下甲想了想:“目前没查到,的确是二年级老师突然做的决定,先生,会不会我们的位置已经暴漏,要不要撤退?”
玉面书生轻摇折扇:“那么容易让他找到,我不是白混了,放心吧,从何文静来我这的第一天,棋,就已经下了,不过方竟驰到底是厉害,执行力也真够快的……
这样,你们继续分部下去,密切注意方竟驰的一举一动,没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手下甲作揖退下:“是。”
“等等。”玉面书生拿折扇指他:“让圣院的人,查周家花朵。”
“那周景致手无缚鸡之力,先生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我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谨慎小心,纵然能掌控全局,可万一哪个蝼蚁给我钻了空子……”带白玉面具的计先生呵呵道:“人不可能一辈子无敌,去查,如果发现马车事件有周家花朵的痕迹,一天都不要等,把他全家都给我剁了……”
手下甲抱拳道:“是。”
环境优美的小竹林里,只有一人一扇一碗茶,计先生手握碧玉茶碗,目视圣院青云:“神灯啊神灯,你倒是露出点马来脚啊!”说完又转身看府衙方向,露出狐笑:“方竟驰啊方竟驰我知道你厉害,可你做梦都想不到今天的马车事件从我喊何文静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在设局了,你就是翻遍江宁城都不想到我会在青山脚下的小竹林,一想到你和你人马被我溜得团团转的时候,我就爽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竹林里有声音传来:“方竟驰自顾不暇的,他刚刚围剿了白虎部,算是得罪皇城司了。”
玉面书生摆摆手:“别被他的障眼法骗了,我猜方竟驰这会……正在和白虎部掌事喝茶呢……”说完唰一甩折扇,目光如宙:“当务之急抢神灯要紧,此计以卸空朝廷力量,让方竟驰坐马车折腾去吧,你去圣院办两件事,1是神灯,2是给我查周家花朵有没有参与马车事件,如果马车事件有周家花朵的影子,我要他全家人头……我不允许江宁城……有威胁存在……”
竹林里传来疑惑的声音:“先生是不是想多了,那周家花朵……”声音很快沉淀下来:“放心吧,我去办,如果先生怀疑周家花朵,那还查什么,我一刀剁了他。”
玉面书生眯缝着眼睛,摇头道:“我就怕周家花朵是方竟驰的一步棋,引我入局,你这样,如果一定要杀周家花朵,必须保证能全身而退,你要被方竟驰包了饺子,我的半个臂膀,可就没了。”
声音笑道:“先生还是小心方竟驰吧,这世上除了他,没人是先生对手。”
玉面书生呵呵道:“天下代有人才出,小心驶得万年船,大人物栽跟头的又不是没有,我死在方竞驰手里,还能落个棋逢对手……算了不想了……”
小竹林里,棋,茶,扇,相得益彰。
计先生自己和自己下棋,自己和自己博弈,料事如神,运筹千里。
他看向远方,喃喃自语:“等这件事办完就能掀了神都,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明公啊,吾当拼尽全力,为您再燃圣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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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院下午:
副院长沈宗堂的办公室被砸,引起轩然大波。
但二年级的祝莎莎和苏承志都愿意主动赔偿,希望副院长大人不要怪罪周景致,他只是个花朵。
沈宗堂不想看徐沧海和周景致怎么磕头拜把子这种丢人现眼的破事,当然他也不会真的杀了周景致,那都是恨铁不成钢气的。
但他就是烦,谁跟自己提周景致是花朵,他咋那么闹心呢。
他要是花朵,你让别人怎么活?
圣院操场……
周景致在这里嚼着树叶望天,一边等祝莎莎马车体验结果,一边思考接下来的对策和手段。
他一刻都不能停下来,只是需要片刻的安宁。
看着夕阳和晚霞,他知道快放学了。
今天之内,必须完成对整件事的谋划,对策,帮手,布局,我没有时间了。
方竟驰,你在找计先生吧。
计先生,你也在找神灯吧。
相信此时此刻,你们多多少少会从马车事件,联想到我的影子。
如果你二位都想杀我,那是你们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
但记住了,杀我杀全套。
周景致就算死,也能扯下你们一层皮来,周景致就算死,也让你们活不痛快。
我不管你们有天大的理由,无数的借口。
我周家都不想卷到这件事里,我周家都是冤枉的,我周家都懒得搭理你们。
我只想让哥哥姐姐活着,在这个前提下,谁碰他们,谁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