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鸳鸯说起要去黛玉那里住几天散心,这才睁开了眼,带着泪追问道:“当真么,你们当真肯带我去我的黛玉那里住几天么?”
鸳鸯一见老太太满脸皱纹皆被泪水填满,沟沟壑壑之中略微有些混浊的眼泪正沿着皱褶往下淌,她老人家再这么一笑,皱纹当即伸展,里面聚集的泪水更是流得满脸都是。偏偏老太太还笑得甚是欢愉,满眼皆是期待。
一见了贾母这模样儿,鸳鸯说不出的心酸与心疼。她是贾府家生家养的奴仆,自打几岁的时候就被挑中了来到贾母身边,老太太对她甚是疼爱,她也是瞧了老太太十几年。这十几年过来,她对贾母的喜怒哀乐早就熟悉至深,可从来也没见她老人家如此凄凉可怜过。
越是这么一想,鸳鸯心里越是酸楚,眼眶里也是火辣辣的,眼泪忍不住也流了出来。她忙伸手拭去,强笑着埋怨道:“老太太,您瞧瞧您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林姑娘那里又离咱们家不是多远,她也是日夜想着您老人家呢,只要您张张嘴,咱们可不是说去就能去?”
贾母听了益发欢喜,忙就一叠声叫着快些个准备马车,又叫鸳鸯快帮她洗脸梳头换衣裳,瞧她那意思是立即就要动身的。
鸳鸯见了更是好笑又心疼,忙吩咐众人快去张罗,一面又回头去瞧邢夫人,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邢夫人心里正想着怕王夫人、贾政并王熙凤等人来麻缠贾母,央求贾母给他们托人花钱,因此也巴不得老太太就躲出去呢。
一听老太太自己愿意去黛玉和贾琮那里多住几天,更是忙就吩咐丫鬟们快些个给老人家多多带几身衣裳等物。
贾母见了更是喜悦,当下笑个不住,满口里又抱怨道:“瞧你这忙乱的,倒好像我是要去赖在人家里不回来了似的。若只是带了这么多东西过去,还不吓坏了林丫头,只当我要长住不走了呢。”
邢夫人听了当下便笑道:“老太太,您可别这么说。只当我不知道您心里怎么想的么?若不是怕我们挑理,您老人家还巴不得就一直住在林丫头那里呢。再者,我也听说林丫头这些日子对老太太也是挂念得很,日夜哭呢。您这一去,恐怕住得少了她必定是不依的。”
贾母听了便笑道:“是,这丫头和她母亲一样,都是极孝顺的。”
邢夫人听了更是笑道:“既然如此,老太太可不能怪我给您老人家多收拾东西了吧?”
她二人这里说笑着,鸳鸯那里早就叫人打好了洗脸水,邢氏见了忙又过来帮着鸳鸯一起伺候着贾母梳洗罢了,又换上了衣裳,此刻外头恰好也有人回说轿子马车都准备好了。
这是屋子里几个丫头也早就忙乱着收拾了一大包衣物被褥等东西出来。
贾母见了更是抱怨道:“我不过是去随意住两天就回来,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鸳鸯听了忙就笑道:“这都是老太太家常用惯了的东西,就怕老太太一旦过去住得不舒服,这才一起都拿了,还有好些个没拿呢……”
贾母听了忙就笑着摆手道:“罢了,罢了,就这些个吧,可不敢再拿了,这还了得,这不就是搬家一样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