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系周一的下午三点多钟,只要时间能够倒退到昨日一早,近三十个小时内的所有一切,确实都可逆转。
对于其实已经私自减少药量一段日子的尤荣,尤劲若是成功回到昨天早上,定会第一时间硬拉着他到医院检查,甚至会强逼其住院观察几天。
如此,尤荣性命无虞。
当日午前来访的小黄,亦不会碰上。
就算再碰上,冲动过一次的尤劲,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眼前,挑明了“倒退时间”的请求,尤劲只看到面前李凝思的神色正变得越来越为难。
他自己的表情,则随之越来越恳切,再出口的话,实有点循循善诱的味道:“你看......你第一次搞出这戏法,直接让时间倒退了将近二十年......第二次,回到前天,也倒退了百来天......”
说到这里,尤劲眼中闪动起了异样的光辉,就好像手握必胜大牌的赌徒紧盯着对方开牌时那般,目光满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期待:“单单倒退一天的话,对你来讲,应该很简单......是吧?”
李凝思的脸,却再一次低了下去。
“别......别这样......”尤劲的嗓音,开始发颤,“一天,一天而已......”
见李凝思不作反应,尤劲的脸上,堆出了一种自以为是在极尽讨好、实比哭还难看的诡异笑容:“我知道,我惹了你不开心......之前所有的问题,也可以全都算在我头上......只是现在,现在先不生气,不生气,好不好?好不......”
第二声“好不好”出口之际,尤劲忽然操起桌上的马克杯,乓一声砸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不过,杯子并未爆碎在他头上。
脆响中,仅仅是杯把与杯身的连接处,一下断裂开来。
随着杯身落地的碎裂声,尤劲呆望了手中的一截杯把片刻,口中再默念一声“好不好”的同时,他将杯把一扔,手又伸向了办公桌上那只陶瓷笔筒......
李凝思猛然从办公椅上起身,两手死死将尤劲刚摸到笔筒的那手摁在了桌上。
这似乎在心疼自己的举动,顿时让尤劲觉得自伤的目的算是达到。
他的脸上,重新浮起了片刻前的难看笑容:“现在,先帮帮我......”
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见李凝思垂着的头轻摇了一下。
“一天......”强堆的笑意,在半秒内褪尽,尤劲的脸,顿时难看得彻彻底底,“只要一天!!”
这声干吼,仿佛扯裂了尤劲的声带一般,并不大声,却撕心裂肺。
李凝思身子一颤,且将脸稍稍抬起少许......不过,尚未对视,她的脸又低了下去。
然后,她再度摇了摇头。
但见尤劲扭曲得有些狰狞的脸上,竟又开始强堆讨好之色。
此刻,他失望到几近绝望,却不敢就此绝望。
对于唯一有可能逆转悲剧的契机,他不能这么放弃。
然而,他的道行,已然无法支撑他想表现出的状态。
就看他的嘴角,往上硬勾了三次都未勾起,到第四次再要往上勾时,他的嘴唇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
这么哆嗦着,终将嘴角勾上,仅仅保持了一两秒,在他刚刚想携着“笑意”开口时,整张脸的表情忽然陷入了奔溃。
如此局部的较劲,似乎耗费了他的全部力道。
他整个人,一下脱力似地坐在了地上,再说话时,已满是泣意:“今......今早......我爸没了......”
后面的话,就连尤劲本人,大概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确实听清头几个字的李凝思,当然就怔住了。
望着瘫坐在地的尤劲,李凝思随之缓缓跪坐下来。
她抬起两臂,显然是想拥住尤劲,抬到一半的手,却始终犹豫着。
二人这样僵持了片刻,只见垂首的尤劲将脸埋入自己的内肘间磨了一番,算是擦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然后,抬脸再次望向对面的李凝思时,尤劲重新呈上了他那吊诡的讨好之色:“只要帮我这次......以后......”
话说到这里,见李凝思的眼眶已然通红,似被打动,尤劲那强挤的讨好神色,都有点真切起来:“以后我什么都......”
但是,李凝思再次摇了摇头。
尤劲的目光,在刹那间变得呆滞空洞,又在下一个刹那变得极其凌厉。
李凝思被这凶光逼得头一低,口中不由自主地冒出句:“我真是......”
“我先问你......”尤劲沉声打断了李凝思那显然是要解释什么的话语,“我确认一下,这时间倒退的把戏,到底是不是你搞的鬼?”
李凝思嘴唇动了几下,没发出声响,终归还是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
“既然你弄出来两次......”
“三次......”李凝思鼓足勇气,用一种夹杂着抱歉和畏惧的目光迎上了逼视。
李凝思的声音太轻,尤劲实在是没听清:“什么?”
“一共......有过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