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只要你还活着就一定躲不掉的。”曹孟看着动作整齐划一的齐王义从,愣了愣神,眼睛却是越来越亮,“齐王殿下,请记住我叫曹孟,字玄德!”
一行人骑马漫步在朱雀街上,朱雀街在前朝明皇帝的时候,因为贵妃特别喜爱看秋天红叶,所以沿街十里都被种满了枫树,每年的秋季,沿街十里似火般红火的枫叶就如同当年贵妃入宫前的十里红妆一样壮丽美观。同样,世上最令人悲哀的也是美人白头,将军垂老的故事,贵妃死于骊山之后的一个月内,叛军就攻入了长安城,长安城高耸入云号称永不陷落的城防工事在没有人愿意为了前朝拼命的时候,并没有比村头矮墙更可靠。朱雀街的十里红枫也会于此战,长安陷落后的屠城中,叛军将前朝朱紫大员几乎屠戮一空,象征着贵妃明皇爱情的红枫也被幸存者当做救命的食粮吃光了,几乎所有关于枫林的回忆都跟着一个王朝一起被风雨吹散了。
李陵所能看到的红枫林是本朝太祖鼎定中原之后,在朱雀街故地重新种植栽培的,四月初的风中,将红未红的枫叶除了平添一部分肃杀之气以外什么也做不了,正值下午的朱雀街只有马蹄与青石砖的滴答碰撞声,以及甲叶碰撞的沙沙声,而且在另一条街遥遥可闻的叫卖声中越发显得清冷和僻静了。
“陵哥儿,你怎么看刚才那个北门吏我觉得他好假啊,明明知道我们纵横长安城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伤过人,才敢装作一副悍不畏死的表现挡在我们面前。”霍去疾最是受不了这样清冷无言的气氛,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死一样的寂静。
“我看他是个君子,我从来没有在长安城里的各大家族聚会里见过他,他应该是刚从沛县过来,未必知晓我们不伤人这一点。”蔚凌也驱马上前,三人三骑伴随着马蹄铁与青石砖的清脆碰撞开始聊起了刚刚那个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绿衣小吏。
“城门洞子里那个一脸畏缩却打死也不走的人想必是个锦衣卫吧,他居然敢在皇帝鹰犬之前这么说话,倒真是个奇人。”蔚凌摸着下巴接着说道,霍去疾也跟着蔚凌的话四处张望了一下,好像四周随时会出现锦衣卫一样。
“他是沛县来的吗”李陵骑在马上,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周的一切,青红色的枫叶,干枯变形的枝丫还有从砖缝里使劲冒头的青草,这几乎一成不变的景色,他看了快二十年了。
“回禀王爷,他前天刚从沛县来到长安,就被太尉授予了北门吏。”身后二十八义从的首领兼管家赵毅揭开了面甲,在马上拱手继而说道。
“那么他遇到我之前都见过谁”李陵的马走的很慢,不过十里的朱雀街走了快一刻钟也没有走完,他扭头看着一棵又一棵抽出新芽的枫树,想起了以前母亲带他爬过的北京香山还想起了她一直念叨的话,“十里长街锦绣繁华,这盛世如你所愿。”
“回禀殿下,来到长安城以后,他一直呆在太尉府寸步未出。”赵毅拱手而答,红枫林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静。
“他对于那关东一百七十八士族而言,不过是一个用来传话的弃子罢了,就是因为锦衣卫在那里,所以他才敢喊出那番石破天惊的话来。”蔚凌听了赵毅的话,沉吟片刻之后,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关东士族不过一群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而已,他们无论如何也决计不敢在锦衣卫面前喊出这番抄家灭族的话来。”霍去疾嗤的冷笑了一声,对于关东士族极尽嘲讽。
“他是为自己说的这番话,在皇帝的耳目面前出卖了关东士族的所想所知,在我面前传送了关东士族的投效之意,在皇帝和我之间两头下注……”李陵坐在马上,用手揉捏着鼻梁,随着这番话,所有人都没有再出声,除了霍去疾……
“他还真有胆气赌啊,就不怕陵哥儿和皇帝一起杀了他吗你可是齐王,杀一个北门吏根本不算什么的。”霍去疾排着脑袋,将自己的头发弄得很乱。
“不,他了解我和皇帝,还抛出了皇帝之位和关东士族这样的大饵,没有一个人可以拒绝这样的诱惑,哪怕是皇帝,他这次可算是赌赢了呢。”李陵骑着慢马终于走出了满街赤红如血的朱雀街,街坊上叫卖声和熙攘生将他的低声细语所淹没,“幸好生在清平盛世,他只会是治世能臣。”
初平五年春,昭帝与从数十骑纵马于长安北,曹孟只身而挡之谏帝曰“君身负社稷之重,宜从夫子之言,而为修齐之业,如此则是生黎之福。”帝曰“善”乃自辞别旧友,奚从海内大儒,遂是终成帝业。―《旧赵书昭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