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已经迎来了第一轮日出,朦胧而瑰丽的夜空逐渐消失在四月的未央宫巅,第一缕晨光投射进清平殿的时候,如同拉丝般的黄金在暗夜中若隐若现。
韩将军跪倒在皇帝宝座之前,目光闪烁,让人难以知晓他的真正想法。
皇帝隐藏在自己的冠冕后,同样的目光闪烁,同样让人难以知晓统领**荒的帝国天子的真正想法。
“韩将军……”
云侯站在那里,算计了了一辈子人心与权力的老人,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人会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这么轻易的将自己奋斗一辈子的事业交出来。
韩将军为了北庭都护府奋斗了三十六年,为了这个都护府身上添了无数疮疤。
如今却如此容易的将这个带甲二十万的强大势力如皇帝所愿的交给了皇帝。
“韩将军,请勿如此,北庭都护府大将军的职位只能是你的,那年接任北庭都护府的时候,我们不就说定了嘛。”
皇帝用手拨开了自己的璇冕,用自己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韩将军,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间充满了力量。
“你韩家要替我李氏,世世代代镇守北庭西域的三万里帝国河山嘛?如果没有泰山崩塌和黄河干涸的那一天,先帝哥哥和我对你对你韩家的承诺就不会变……”
皇帝并不放心这近三十万的北庭军队掌握在非李氏子弟手中,但韩平四十年来的尽忠竭诚也同样打动着这位出身将军历经于数十年行伍的皇帝。
李治被韩平数十年的忠诚与友谊所打动,皇帝却只能竭尽全力的削弱所有威胁帝国的人或是集团。
……
皇帝目光闪烁,眼中作为皇帝的冰冷和作为一个朋友的温情交替着如同天边星辰一样闪烁着。
韩将军跪在皇帝不远处,四十余年的宦海沉浮,他知道皇帝话语中的真正含义。
皇帝想要韩家继续执掌北庭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军,但是北庭作为单独的帝国行政区块,对于帝国有着偌大的威胁。
所以,韩家作为北亭都护府的继承人不会变,但韩家不会继续在碎叶城执掌北庭都护府了,皇帝想要改土归流了。
“陛下,”
韩将军没有带着头盔,却用自己的脑袋在皇帝的柚木地板上扣出了战鼓般的狰狞之声。
“四十年来的南征北战中,韩氏一族阵亡了三十六人,
长房、二房、三房子弟如今仅存一人活着及冠了,
如今韩氏子弟已经十不存一了,请陛下准许臣将韩氏一族由碎叶城迁回长安城。”
韩将军慢慢抬起头来,鲜血顺着韩将军花白的头发一滴一滴的流到了地上,鲜血如同妖艳绚丽的彼岸花一样绽放在皇帝的柚木地板上。
满庭朱紫大员在鲜血淋漓的韩将军面前败退着,沉默着。
站满了朱衣华服的未央宫内,一缕如断弦珍珠般的鲜血,征服了帝国。
“韩平……”
皇帝看着韩将军鲜血淋漓的脸颊,心中对于韩氏一族赤诚效忠的感动如同潮水般的涌来。
韩将军目光清明坚定,如同初升旭日般的充满着阳光与清澈。一如数十年前,两个少年第一次见面时的眼神。
……
“使泰山若厉,黄河若带,国以永宁,爰及苗裔。”
这是先帝在灞桥上为韩平送行时所说的话,先帝将这短短十六个用朱砂写在了铁上了,至今仍然高悬于未央宫中。
如今丹书铁券仍然掩映于如同流水般的潺潺月光中,韩平与北庭都护府就已经由帝国的开拓者变成帝国的威胁者。
世事难料,也难应变。
……
“韩将军……
如果,将军去意已决,
长安城会是将军和韩家的第二个家。”
皇帝站起来,走下了那个安放着宝座的台楼,一步步走近了韩将军用血染红的地板,看着韩将军那片鲜红花白的脸。
“陛下,臣年事已高,家中唯一继承人仍然年少,绝不可能支撑起北庭都护府的军机要事,只能贻误国是和自身。”
韩平跪在那里,一字一顿的对着皇帝说,字字千钧,说着那些对于皇帝和韩平都十分沉重的话。
“将军,意已决”
皇帝站在那里,看着韩将军斑杂的花白色头发,一字一句宛若刚度秦岭的春风一样。
“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