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下二楼的窗檐固然辛苦.不过要从二楼的窗檐爬回屋顶更是难上加难。毕竟我们手上只有一条塑胶绳。想靠那种东西.攀爬垂直墙面根本不可能。结果,在司把梯子找来之前.我就独自被留在二楼窗檐上将近三十分钟。在那段时间里,雨水持续洒落,气温持续下降.淋成落汤鸡的我只能不由自主地直发颤。
唉。看来又要感冒了。
好不容易等司找到梯子回到屋顶,而稳终于能回到病房时,浑身都已经冻成了一根冰棍。光站着.身体便抖个不停,频频碰撞的上下排牙齿更是发出喀切喀切声。我赶忙钻进被寓.将空调设定至最高温度。印便如眦。我的身体还是完垒没办法回睡.骨子里仿佛已经完全结冰。
隔天.来帮我量体温的亚希子小姐高声叫道:
咦~!
死盯着温度计的亚希子小姐.双眼瞪得老大。
怎么会这么高啊!?
几度?
我以粗嘎的声音问。
三十九度。
那、那么高呀
再量一次。
亚希子小姐说.但是结果还是一样。
情况还真糟糕。
总之。先打点滴再说。
一瓶点滴打下来.要一个钟头。
一瓶打完.又吊了一瓶。
这瓶又得花上一个钟头。
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再用什么必杀两倍速。后来
我终于沉沉人睡,各种干奇百怪的情景出现在梦中。在
那因热度而扭曲的梦境中,父亲笑着出现.他扬声哈哈
大笑,一定是赢了那种赔聿高达百倍的万马票了吧。
我在梦里还被母亲唠叨了一顿,反正,这已是家常便饭
了。司也出现了。化身为超强机器的司.上半身**,
下半身穿着黑色紧身裤.莫名其妙地在和猪木对战。
呜啦一!。
猪木大吼.使劲浑身力气一拳挥中司。
完全被打趴的司札擂台软垫上一起身,说时迟那时
快,使出一招双脚缠绕对手身躯、本身像电话转盘般扭
转的电话转盘固的变形版本。
猪木大叫:
呜哇哇哇哇哇一!
他接着又大叫:
呜哇哇哇哇哇一!
此时,才一溜烟地逃开对手攻势。
气得满脸通红的猪木,迅速跑向擂台绳圈。他以背
部撞向绳曙,利用绳圈的反作用力,进一步加速!
不知在哪观战的我大叫:
糟了!司!是金臂勾呀!
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司,胸口随即遭到金臂勾的攻击。
司被撞飞出去!
猪木高声嘶吼!
猪木脸上显露胜券在握的表情,视在软垫上挣扎爬行的司。唉,就这么完了吗?司,你已经不行了吗?站不起来了吗?我绝望地望着司。感觉似乎失去了一切
但是,司的手此时**了一下
察觉到异状的猪木眉头深锁
司啊啊啊啊~~!
我起身大吼:
冲啊啊啊啊~~!
我不自觉地双手握拳。
仿佛为了回应我的声音一般,司迅速撑起身子,同时攥住猪木双脚。紧接着,使出一招超强机器的必杀技魔神风车固定!猪木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虽然他拼命想逃脱,双肩却被司庞大的双手紧紧扣住,动弹不得。
我持续大吼:
司啊啊啊~~!干掉他呀呀呀~~
周围许多观众都站了起来,害我看不见擂台。我蹦蹦跳跳地想尽可能看到擂台上的情况,但是所有一切却逐渐被黑暗包围,意识也越来越朦胧、扭曲、消失,接着又重生最后终于转换到了另一个梦境。
是里香。
在我的病房中。
没错
是这样的梦境。
我紧紧地直瞅着里香的睑庞。反正是作梦,不好好看得够不就亏大了。毕竟,里香很讨厌被人家直勾勾地盯着看,只要凝望个五秒,肯定会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一张脸长得那么可爱,本来就应该让人家好好欣赏欣赏的嘛,里香这个小气鬼。梦中的里香,果然只有在作梦时才会这样.完全没有生气。
她也一样持续凝视着我。
(啐,好可爱呀)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厶可爱呀?长度过腰的黑发,像浸过水般闪耀着光泽。那头毫无毛燥卷翘的长发,风一吹,便轻盈摆动。我虽然很想仔细地好好摸摸看,却苦无机会。唉,之前在炮台山有摸过她的头发吗,那时候,各种情感充塞心胸,根本没有闲工夫去品味她那一头秀发的触感。里香的肌肤犹如陶器般洁白光滑。毕竟,里香几乎不曾路出医院一步。她已经持续好多好多年都住在医院里。有一次我听到护土小姐赞美里香的皮肤.说什么真是令人羡慕呀里香当时仿佛很为难地笑了笑。我很明白她的心情,因为,里香甚至没办法晒黑呀,她连这么理所当然的机会都被剥夺了。每每看着里香,我就感到有些悲伤。
因为此时更能深深体会到,孕育出此等美貌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喂,里香,我说:
我们找个时间,去远一点的地方对了,到海边去吧。等你手术完,恢复健康以后.我们就一起带个便当,到鸟羽(注:位于日本志摩半岛东北部,以水产及珍珠闻名)那去啊。那附近特别漂亮喔。听说还被制定为国家公园呢。透明到不行的波浪啊,会唰~唰~唰~地涌过来耶。电视不是也播过冲绳那边的海吗?虽然没办法跑那么远去,不过真的是很漂亮喔。你有没有去过海边呀?
没有啊。
里香回答。
唉,这梦还真是逼真呀。
怎么还会回答得这么有条理。
我顺势继续说:
那我带你去啊。就像那时候去炮台山一样。对了,不去鸟羽,去南岛町也不错哟。我叔叔就住在南岛町。他是个渔夫,拜托他的话,搞不好还会让我们搭船呢。他以前就有让我坐过一次喔。只要一到海上,就什么都没有啰。大海和天空没完没了地一直一直延伸着,看着看着,就会慢慢搞不清楚大海和天空的界线了。然后啊,就会觉得实在好寂寞喔,唉,因为想到在这么广大的世界里,就自己一个人孤伶伶地活着,自己实在是好渺小喔。然后啊
突然之间,我感到呼吸困难。
胸口深处开始喷出气体,我接着咳嗽不止,停不下来。难以呼吸的我,整个人弓了起来。
里香挨过来,轻抚我的背部。
裕一,你不要紧吧?
啊,嗯。
只要你能对我这么温柔,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紧。话说回来,怎么会有这种美梦呀
我开始害怕醒来了。
当我一止住咳嗽,里香就在我床边坐下。
好热耶。
她说着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
接着,就这样轻抚我的头。
害怕醒来的我不再开口说话,只管凝视里香的脸庞。里香的表情好温柔。她那双眼睛有些湿濡,嘴角浮现笑意。光是望着里香这样的脸庞.就莫名其妙地好想哭。
喂,裕一。
里香对我说:
你为什么要去帮我捡书呢?
啊?
她怎么会知道这悼事呢?
啊.对了
因为作梦嘛,没道理才合平常理嘛。
很久很久以前啊,我有一台黄色的模型车。
模型车?然后呢?
那时侯,流行过一种很怪的游戏。我们都叫它藏东西游戏。一开始.要先把自己的宝物藏起米。藏在树丛里啦、天花板上啦、或是桥上栏杆旁边,反正哪儿都行。然后呢,藏完以后,就开始去找别人的东西。也就是说,用自己的宝物玩躲猫猫。这样,你知道意思吗
里香点点头。
如果藏得好,当然就可以保有自巳的东西。可是如果被发现的话,就得让给发现的那个人了。那些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宝贝.所以大家藏的时候都很拼命。像山西他呀,真的很厉害喔。不不不,不是普通的那种厉害是笨得很厉害喔。他把亲戚送他的进口夏威夷豆巧克力,藏在热水瓶里。那时侯,那种东西还很稀奇唷,不像现在到处都在卖就是了。然后啊,山西那家伙当时好像藏得手忙脚乱的,根本澄发现热水瓶里还剩下一点热水。
啊,那不就溶掉了吗?
我噗嗤笑出声,同时点头。
对啊。游戏结束后,东西都没被发现的山西,得意洋洋地打开热水瓶,却看到刚出炉的巧克力口味热水。山西一脸要哭要哭的,只能啃着剩下的坚果,边还哺硬说啊啊,好好吃、好好吃喔。他那张脸让人觉得既可悲又可笑。所有人虽然当场大声笑个没完,可是事后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就有股说不上来的悲伤惆帐,让人很受不了。我现在都还记得山西说好好吃、好好吃喔那时候的睑呢。
你从那时候就是个笨蛋了呢,山西。
那,裕一你藏了什么呢?
就是我刚剐说的那台黄色的模型车呀。
后来被找到了吗?
我摇摇头说:
没人找得到。
邪就没被拿走啰。
我又摇摇头。
是怎么回事?
里香纳闷着。
就是困为藏得太好了,最后连我自己都找不到了如果马上就从藏的地方找出来倒还好,可是后来因为玩别的游戏玩疯了,就让它暂时待在原位后来,也就忘记藏在哪儿了。我事后虽然拼命找了又找,可是不管怎么找,就是找不到。找到太阳都下山了,隔天再找,然后隔天又找,最后还是找不到。
那是父亲买给我的少数玩具之一。有别于前不久才刚换车型的那种,是旧款的福斯金龟车。我想起那圆滑的车顶,感觉很廉价的外漆。当那台小小的金龟车,出现在父亲庞大的掌心中时,我大吃一惊,双眼直发亮。父亲笑着说。你看,很酷吧。什么时侯,我们一起来坐坐这种车吧。
模型车就那样不见了,父亲的愿望就那样永远没能实现,仅剩下那段记忆留存于我心底。
简直就像某种伤痕似的。
我当时真的好难过。现在回想起来,也都觉得难过耶。所以,我才想帮你把书捡回来,那是你爸给你的书吧,如果全淋湿的话,你一定会很难过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捡到啦,可是掉在那的书却变成不是你的那一本。啊,搞不好那也是梦呢,对了.这样就没错啦,和现在一样都是梦呀.这样就没错啦
意识逐渐模糊。
就算是在梦境中,说太多话也很累人的。世界变得越来越稀薄模糊。里香可爱的脸庞也越来越稀薄模糊。
喂,里香
我用已然不成调的声音说。
你的脸看起来为什么要哭要哭的呢?
你好好休息吧。
里香顶着张洼然欲泣的脸庞.以特别温柔的声音说:
谢谢你.裕一。
啊啊,怎么会有这种美梦呢。
太棒了。
如果是这种梦的话。我永远都想要待在梦里呢
我这么想着,闭上了双眼。
之后也梦见各种梦。
真是的,发烧那家伙还真让人受不了,随随便便把沉睡于人心中的各种思绪和记忆硬是给慢慢拖了出来。
而且和现实完全不符合这一点,更让人受不了。
杀呀~!杀呀~!
父亲挥舞着卷成筒状的手册.大吼大叫:
裕~~!干掉前面的马,反败为胜呀!
我受到那声音的激励,拼命在跑道上往前冲。前面是二班那家伙,当我缓缓接近他背部时,双腿更为使劲,不停地踢着脚下的跑道。直到肺部一片炙热.我仍旧脚不停歇地努力向前跑。
然后,就在距离终点不远处,我和二班那家伙并驾齐驱。
只差那么一点点。
我最后仅靠着挺得比别人高的胸膛,先驰得点。
父亲发狂似地大叫:
呜喔喔喔喔喔~~!成功啦啊啊啊啊~~!万马票呀~~!
我挥舞第一名的旗帜,得意洋洋地笑着。
我对着父亲。夸张地猛手。
乖、乖。
我边说,边轻抚小猫咪的头。
多吃一点喔。
那是住在校园后面的小描咪。
因为是野猫,所以很容易和人亲近,不过很胆小,一听到什么巨大声响,就会全身颤抖个不停。
喵呜,它撒娇似地对我叫。
小猫咪育个名字叫咕噜噜。是三班那些女生取的。可是,三班的女生没多久就对小猫毋咪腻了,才一个礼拜就把什么咕噜噜忘得一干二净。
之后,就只剩工友伯伯会拿东西去喂咕噜噜。
一直饿肚子的咕噜噜.只要一看见食物,不管对方是谁都会立刻挨过去。而且它孤伶伶地独自生话,表情看来总是可怜兮兮的。
看着那样的咕噜噜,我也难过了起来。
因为,简直像在看着自己一样。
我当然有家人,也有朋友。不像咕噜嘻一样会饿肚子,也不会感到寂寞。
可是咕嘈噜所怀的不安与悲戚。毕竟也存在我心底一隅。
我有时也会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不是因为可爱,才想管咕噜噜的。是因为觉得真的好可怜好悲哀,才会把剩下的早餐吃剩的火腿啦、烤鱼啦有一顿没一顿地送去给它。
唉,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呢。
工友伯伯在咕嘈噜死掉后.这么对我说。
那其小描太虚弱了,本来就设办法幸存的。
我能够幸存吗,
还有里香呢?
当我终于退烧能下床走动时,便举步迈向东楼。我经由通往东楼那条再熟悉不过的连接走廊,穿过对面那条静得过份的走道,缓缓走向里香从尽头数来的第二间病房。我原本想慢慢走,可是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唉,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呀,毕竟,这是间小医院嘛。
二二五号房。
秋庭里香。
我有好一会儿.就这么呆望写着这些字的塑胶门牌。里香就在门的那一头。今天同样也躺在病床上。
梦中情景浮现脑海。
你好好休息吧。
轻抚我头部的那只手传来暖意。
谢谢你,裕一。
整张脸瞬间热了起来。
就算是梦其实说是愿望比较贴切也还真是个荒谬绝伦的梦呢。里香根本就不可能对我这么温柔的嘛。
她可是害五个护士小姐掉眼泪的里香喔。
她可是连亚希于小姐都觉得棘手的里香喔。
躁热的脸庞突然又冷却了下来。算了,今天先打道回府吧。身体状况也不太好,如果今天又碰到什么恐怖的悲剧,又要发烧了。对、对了,像日本以前的军队不是也不讲撤退吗?没、没错,是回前进,迂回前进。
正当我才改变身体方向,准备打退堂鼓时。
你在做什么?
门扉猛然打开,我听到这样的声音。
唉哟,真不想转向后头去呀
当然,我也不能像这样一直背对着人家,否则她说不定就会从背后一脚踹过来,于是我慌慌张张转过身去。
我勉强挤出笑容说:
哈、哈啰,里香。
里香就在眼前。
废话。
她那张可爱的脸庞,直盯着我。
你刚刚在人家病房门口做什么呀?
真受不了耶,里香说:
简直和变态没两样。
我双眼瞪得老大。
奇怪,怎么回事?
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种非常强烈的不协调感。平常时的里香呢,整个人简直就像是岩浆做成的。只要一碰就会被烫伤,只要稍一接近就让人觉得害怕。那张漂亮的脸蛋光是沉默不语,便会散发出压倒性的气势。更何况是她一真正发怒,那可真的是谁都拿她没辄。
但是!
如今,眼前的这个里香,表情却格外温柔。
对、对不起。
我如坠五里雾中,总之先道歉再说。
里香瞥向自己的病房。
好了,进来吧。
啊,喔。
今天很冷喔。
里香说着,一边坐回自己床上。
我真的已经好久没踏进过里香的病房,不知所措的我暂时呆站在门口附近,一边张大眼睛四处张望。
以女生的病房而言,这里还真是冷清呀。
没半个洋娃娃之类的东西。
也没有绒毛玩具之类的东西。
看来仿佛是个短期住院的病房。暂时住院,立刻离开的那种感觉。
连我的病房,都放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啦,裕一?
啊,不是,没有啦。
我慌忙在床边的圆凳坐下。
你病房里的东西这么少喔。
嗯,稍微处理掉了一些。
处理?
算是某种转换心情的仪式吧。
里香格外漫不经心地说,同时轻轻丢了什么过来。
哇,什么啊?
接在手里的是,橘子。
没想到那还蛮好吃的唷,要不要吃?
唔,嗯。
那就给我啊。
里香微笑,接着伸出双手。这次换我轻轻把橘子丢向里香。里香一接过橘子,便得意洋洋地笑了。
你怎么那么得意呀?
因为我接得很准呀。
接不到才奇怪哩。
我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这么近。
哎唷,裕一真没意思耶。你就称赞我一句接得好会怎么样啊?
呿。
哼。
里香说着,开始以纤细的手指剥橘皮。皮好像很硬,她似乎很努力地用尽吃奶的力气,那样子像个孩子似的。她的脸庞微,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长睫毛的朦胧影子就落在面颊上。长期生活在医院中的里香,肌肤犹如牛奶般洁白,那也让我感到有悲哀。
无论如何,我都想守护着里想。
我这么想。
当然,以我的能力或许什么都做不到。就像去炮台山那次一样,只会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吧。即便如此,我仍然想待在里香身旁。仍然想为她做什么。
喂,里香。
我最宝贝得就是你喔。
比这个世界,比我自己都还要宝贝喔。
当然,我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在心底仿佛念咒一般地复诵罢了。没错,还是不说的好。像这种事,还是比较适合悄悄埋藏在心底深处。
况且,这种肉麻话,我哪有脸说出口啊。
不要紧,我都已经知道了。
里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我吓了一大跳。
难不成,刚刚的心里话都被我一五一十地叽哩咕噜全念了出来?
正当我惶惶不安时,里香继续说:
我马上就明白了,那本书是裕一帮我捡回来的。
啊,嗯......
我松了一大口气。
太好了,她是说那个呀。
不对,等等。
就算说的是那个,听起来也不太对呀。
你说的书......
我早上醒来时,枕头旁就放着那本书,让我吓了一大跳呢。我知道是有人帮我把书给捡回来了,还在纳闷是谁呢。可是,除了裕一以外不可能有别人啦。所以,我就到你的病房去──
里香望着我的脸,随即彷佛很不好意思似地避开视线。
──去了以后,才发现裕一发烧躺在床上。你真是个笨蛋耶!雨下成那样,居然还去帮我捡书,真是个笨蛋耶!
这是甚么跟甚么呀。
我是捡了书没错。
但是,捡到的可是另外一本书耶。
放在枕头旁?
那不是我,我没做那件事啊。
那时候,我才将其中蹊跷拼凑起来。可恶,是夏目。是那个王八蛋使的小手段。
是他先去把里香的书捡走,再用别本书调包。
他已经事先想我会去捡书了。
但是,他呀,是活该现世报。里香现在深信书是我捡的了。也就是说,我抢了夏目的功劳。我虽然晚了一步,可是谁管得了那么多啊。话说回来......这会不会也在夏目的预料之中?如果说他是为了想让我和里香和好,才趁里香沉睡时,把书放在她枕边?
不不不,不可能啦。
那种坏心眼的王八蛋,怎么可能为我做这种事呢?
来,给你。
剥完皮后,里香将橘子分成两半。
吃吧。
她轻轻将半颗橘子扔过来。
我伸手接住。
接得好。
我自己试着这么说。
里香似乎觉得很奇怪地笑了。
笨蛋裕一。
干嘛这么说啦。
橘子很好吃吧。
嗯,很好吃。
你的也很甜吗?
嗯。不就是同一颗橘子吗?
是啊。
真的好甜喔,这橘子。
像男生都会连皮一起吃进去喔。
对啊,那是一定要的嘛。
唉,话说回来,里香好温柔喔。她怎么会对我这么温柔呢?那张脸庞看起来怎么会那么开心呢?她这种好心情如果能够永永远远,真的维持个一万,那该有多好啊。
我此时猛然察觉。
里香方才那番话的意义。
......去了以后,才发现裕一发烧躺在床上。
啊?
啊?
来我的病房?
在我发烧的时候?
这么说来──
脸庞逐渐躁热了起来。那个梦......我本来以为的梦,或许并不是梦。里香那只小小的手,温暖的手。那只手轻覆于额头时的触感。那柔软的触感。说谢谢时的声音。
裕一,你脸红红的耶。是不是空调太强了?
啊,不是......不会热啦......不、不是......大、大慨吧......热......还真热呢.....热得一塌糊涂呢......
可以把温度调低一点啊。
好.....就这样吧.....哈、哈哈哈......
我慌忙起身,一边这么想。
那难道不是梦吗?
里香为什么会这么温柔呢?
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好的呀?
3
眼前的东西轰然作响。
同时散发热度。
那是什么呢,正是医院后头的焚化炉。这个焚化炉和学校那个形状雷同,大小也差不多。高约一公尺,宽约五十公分。焚化炉炉口动开,赤红的火焰熊熊摇曳着。
话说回来,这火还烧得真旺呢。
因为我不断往里头添纸,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嘶嘶
我吸吸鼻水。
感冒还没完全好呀。
我凝视眼前摇曳的火焰,回想起发烧瘫在床上那阵子的事。总之,那时候特别好睡,一天大概会睡上二十个小时。
睡成那副德行,是一定会做梦的。
也会出现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
额头似乎又逐渐能感受到里香那只手的暖意,那一切是那样的温柔、舒服,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是发生在真实世界中的事。
没错,那一定是梦。
一定是我的幻想。
话说回来,脸好热呀。唉,现在还有点发烧,还有这么多的纸张在面前燃烧,觉得热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没有什么其他原因咯,懂了吗。
我含着泪光说:
拜拜,《萌运动小短裤》。
我接着将一本书扔进焚化炉。
真的超级可爱的唷。
火焰瞬间转为猛烈,似乎是在回应我的话。
《萌运动小短裤》逐渐烧成灰烬。
简直像在控诉这如浮光掠影般的人世间,又像是高喊出满腔悲戚一般,随着摇曳的火焰逐渐烧成灰烬。
我又扔了一本进去。
拜拜,《未亡人旅情》。
火焰变得更为猛烈。
真的很煽情耶。
又一本。
拜拜,《火热眼镜女孩》。
哎呀,烧掉了呢
戴眼镜的女高中生、女老师一一被赤红的火焰吞噬。烧掉的东西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我仰望天际说:
对不起,多田先生。
没错
我在烧的正是戎崎收藏。
承继自多多田先生,那数量庞大的H书。如今,那堆书像座小山横躺在我身旁。这么一看,数量还真是惊人呀。
还真是服了他,能收集到这么多这种东西耶。
我想起多田先生那个人,好像总是笑嘻嘻的,每天都偷摸亚希子小姐的屁股,然后每天都被臭骂一顿。
仔细一想,长久以来能与亚希子小姐抗衡的也只有多田先生了。
这些A书全都是多田先生留下来的。
换句话说,就是多天先生生存过的证据。
我实在不忍心把这些东西烧掉,同时也觉得愧疚万分,无法好好加以收藏保存,我真是太没用了。
但是,我还有比这重要千倍、万倍的东西得顾呀。
真的很对不起,多田先生。
烧吧。
烧吧。
反正全都得烧掉,那就给我尽情地烧吧。
我豁出去了,不断把书往焚化炉里丢。两三本做一次向炉里扔。火焰规规矩矩地往上窜,毫不犹豫地让书缓缓消失在这世上。最后仅剩下灰烬和烟雾而已
一仰头,冬天偏白的天空出现一条拖得老长的烟雾。
你在做什么啊?
当我大概烧到一半时(话虽如此,还剩下千本以上),听到这样的声音。
回头一看,夏目就站在那儿。
我吸着鼻水说:
书,是你先去捡走的吧。
啊?什么书?
里香掉在窗檐上的书啦。
窗檐?里香的?你在说什么?
拜托,还在给我睁眼说瞎话。
我狠狠瞪着夏目。
别装傻了。是夏目医师吧,是你把里香掉在那里的书捡走的吧。然后,还用别的书调包放回原位。
什么嘛,露馅咯。
还有谁会做这种事呀。
很好玩吧。
夏目没有丝毫悔意,甚至还哈哈大笑。
光把书捡走实在太没意思了嘛。
一点儿也不好玩。
我可觉得很好玩呢。
喔,是吗?
王八蛋。
怎么会有怎么讨厌的家伙啊?
这家伙早料到我会去捡书了。所以就先去把书捡走,还用别的书调包。
全都是为了时候能取笑我。
你是在烧什么啊?
顺手拿起戎崎收藏的夏目发出惊叹声:
哇,好猛啊!
嗯,对啊。
怎么回事呀,这些都是你的吗?
人家给的。
喔,不过,这也太猛了吧。而且还有这么多耶。没想到戎崎你是个色鬼耶。哇,佩服、佩服嗯?喂!你是在烧这个喔!怎么可以烧这么贵重的东西呢!太暴殄天物了吧!
是里香说的啦。
里香?
她叫我把这些全都烧掉。
一本往焚化炉里扔。
拜拜,《放学后的禁忌游戏》。
又一本往焚化炉里扔。
拜拜,《午后的诱惑》。
再一本往焚化炉里扔。
拜拜,《社区娇妻的狂想》。
她说全烧掉的话就原谅我。
夏目拼命翻着A书的手,顿时停了下来。他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瞪向我。
她有说要原谅你吗?里香她真那么说?
嗯。
拜拜,《淫luan花和尚》。
拜拜,《奔向寝室的少女》。
拜拜,《极密俱乐部之女》。
说真说假?那个里香?说要原谅你?
得先把这些全都烧掉就是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在这烧书的呀。不过,是那个里香耶。那个任性刁蛮、旁若无人、天上地下惟我独尊,干下泼粥事件的里香耶。真不敢相信她会原谅你。
什么泼粥事件啊?
那是在前一间医院发生的事。受害者是我的一个同事,那家伙他呀,上辈子没烧香,不小心惹到里香。你猜里香对那家伙做了什么?真是有够过份的呢!首先,有枝笔从床上掉下去,当然,是里香故意扔的。然后,当我同事想把笔捡起来的时候,她就把装稀饭的碗公扔到人家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