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完成那项作业的我吐了一大口气,毕竟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嘛,又没有备的,就只有这个没别的了。我试着定神看看刚写好的文字,脸一会儿凑过去,一会儿反而拿远一点看,嗯~~感觉上好像有点歪歪的。我还真不会写字,可是又不可能让别人帮忙写。唉,就这样吧,也对啦,就我的程度而言已经算很好啦。就这么决定吧,嗯。
我「啪」地一声把那东西合起来。
这么一来准备工作就算结束了,剩下的就只有行动而已。但是,光想到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就已经让我紧张的要命了。应该装酷一点吗,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展现所有的热情呢?我觉得酷一点的话会比较帅,可是热情一点的话,里香或许会觉得开心。不对、不对,毕竟那个女生任性又坏心眼儿,搞不好根本就不会很坦率地表现出开心的样子。说不定只会「哼」地哼哼鼻子而已,搞不好就「我先收下了」简简单单一句话就结束了。可是呢,就算是里香也会被这个点子吓一跳吧。应该会开心得不得了,不是吗?说不定还会脸红呢。
反正要怎么想像是我的自由,所以我尽全力发功,让脑海中所浮现出来的全都是些投我所好的妄想。嗯,还有像是那样、那样啊,或者像是这样、这样啊,想着想着脸也慢慢红了起来。不、不、不,我可没想什么愧对良心的事情喔。没错,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此时,病房门被敲响。
「啊,请进。」
我把那东西藏到棉被底下,一边说。
门扉开启,随之现身的是美雪。
「咦?怎么啦?」
今天虽然是美雪要来执行监视任务的日子,可是她来的时间比以往都还要早,现在还是早上。
「嗯,有点事。」
说完这句暧昧的话后,美雪走进房间。而他身后却跟着一个实在有够大的身影,我更惊讶地问:
「咦?怎么连司也在呀?」
「啊,这个嘛有点事。」
司也说出这句暧昧的话,随后老老实实地低下头。
我本来以为他们是有事才会来,但是走进病房的两人却仿佛无所事事地始终伫立于原地,总觉得气氛有点微妙。不论是司还是美雪的视线都躲着我,不仅如此,彼此的视线也刻意闪来闪去的。病房里明明有三个人,三个人的视线却完全不交会也是奇事一桩。
怎么搞的啊,这些家伙?
观望了好一阵子,两人的视线果然都游移在根本不存在的空间中,我慢慢地也开始觉得有些诡异了。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美雪,视线与她对上后,0.1秒内便被闪开。然后,我换成目不转睛地试着凝视司,一会儿后视线对上了,果然还是0.1秒内便被闪开了。
怪了,虽然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其中一定有鬼。
「你们,该不会是在交往吧?」
我原本是打算开个小玩笑,又或者是想稍微吓吓他们,当我试着这么说出口时,两人的身躯顿时为之晃了一下,而我也对这样的反应大吃一惊。
「咦?真的假的?」
什么时候演变成这个样子的呀?
美雪夸张地挥舞双手。
「没这回事!」
司也惊慌失措。
「你你搞错了啦!」
两人都变得有够认真严肃,我也有些混乱。也不是啦,就算司和美雪真的在交往,对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甚至会想祝福他们,但是从两人的反应看来又觉得不像在说谎。
「小裕,你搞错了啦!真的!」
「对对嘛!这样对水谷太失礼了啦!」
「不不会啦!对世古口才不好意思呢!」
「嗯,啊!不不会不好意思啦只是水谷会很困扰吧!」
原来如此,感觉上似乎逐渐摸清楚情况了。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所以我决定姑且默默地发笑。两人拼命地否认东否认西,后来也终于顶着张红通通的脸庞陷入沉默。话说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会演变成这种局面,应该也需要一个契机才对。
「那,你们有什么事啊?」
为了搞清楚原因,我试着问。
两人互瞄了一眼。
「那个啊,小裕」
美雪仿佛下定决心似地朝我走近,右手伸进口袋。当她的手伸出口袋时,手上拿着什么,那是张对折两次的纸,看她拿的样子似乎相当慎重。然后,我的视线一角则捕抓到司惊慌失措的身影。他的双手猛力胡乱挥舞,感觉上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过度紧张而说不出话来。
「水水谷!」
「不不是那张!没写过的那张在我这边啦!」
「咦?」
美雪的动作暂时停顿,她那时候正想把纸张递给我,她已经把手伸出来,我也已经把手伸出去。就差那么一点点,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纸张的瞬间
「啊,不对!不是这张!」
美雪发出几乎和司一样响亮的声音,连忙抽回纸张,塞进口袋,然后又直摇头。
干嘛陷入恐慌啊,这家伙?
我已经被搞得一头雾水,只能哑然瞪着整张脸比刚刚涨得更红的两人。美雪塞进口袋的那张张纸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喂,我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耶?」
我在无计可施之下这么问。
美雪望向我,接着望向司。是我多心了吗,她看司的时间好像比看我的时间还要短。司也一样先看向我,然后看向美雪。司他呢,比起看我的时间,看美雪的时间感觉上反而比较长。
这次不是美雪,换司走近我。
「我我跟你说喔这个。」
「什么啊?」
司那只手拿着和美雪刚刚拿过来的一样的纸张。」
「是山西拜托我们交给你的。」
「咦?山西?」
脑海中浮现那张丑八怪的脸庞,一边接过纸张。总觉得是张特别薄的纸,看得到褐色的线条,上头还写着各种细细小小的字。我也没想得太深从他们的态度看来,实在应该先想得深入一点才是直接翻开纸张。
「这是!」
我顿时哑口无言。
结婚登记书
纸张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这几个字。
知识上虽然知道有这种东西,不过这还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看到本尊,怎么说呢,那是相当强烈的冲击。比起头一次吃赤福冰(注:淋有抹茶糖浆,和入红豆泥和麻糬的刨冰)那时候,大概还要惊讶三百倍。我再次念了一次「结婚登记书」等字,然后望向司,接着望向美雪,司低着头,美雪则频频眨眼。
「这是真的吗?」
一问之下,司和美雪动作一致地点了点头。
「说真说假啊?」
又点头了。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就就说是山西拜托我们拿给你你嘛。」
司从刚刚开始说话就一直结巴。
「拿来干嘛?」
「他他说裕一可能用得到啊。」
「什么?我?为什么?」
「就是」
吞吞吐吐的司求救似地望向美雪,美雪则是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回去,以视线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那那个,裕裕一和里里香」
还是吞吞吐吐的耶,司。
我像个白痴一样重复那些词句。
「我和里香?」
话一出口的瞬间,似乎连我也丧失了判断能力,我还是在搞不清楚说出口的话语是什么意思的情况下,凝视手上的纸张。我和里香、结婚登记书,无论如何就是难以将这两者串联起来。
好不容易,串联起来了。
「你你们是白痴啊!」
我大叫,别说是医院了,大概全伊势都回荡着那样的声响吧。
「为为什么会想出这种鬼点子啊!」
「又又不是只有我们!是西山啦!」
「对对啊!」
「是你你们拿来的啊!还敢说!」
「那那是因为西山他拜托我们的啊!」
「对对啊!是西山拜托我们的嘛!」
「哪哪有说被人家一拜托,就大剌剌地把这东西拿来的啊!」
「可可是!」
「对对啊!」
我们莫名其妙地只管大声对彼此怒吼,三个人全都面红耳赤。哎呦,搞什么啊,这东西,为什么光是拿着就会让人觉得不好意思啊。哇,真的是结婚登记书啊,本尊耶,头一次看到呢。真不得了,虽然搞不太清楚,总之就是很不得了啦。
「干嘛把那个白痴说的话当真啊!」
「可是,是山西说无论如何都要我们帮忙的啊!」
「对对啊!」
「那家伙根本就是白痴啊!」
「我知道啦!他就是死要我们帮忙嘛!」
「对对啊!」
「司,你是不是没有自己的意见喔!从刚刚开始就只会点头而已嘛!」
不久后,房门以惊人的气势敞开,亚希子随即冲进来。
「吵死了!大吼大叫的在搞什么啊!给我安静一点,你们这群小鬼!这里可是医院耶!」
受不了耶,亚希子小姐这人真是有够过分,又不是我的错,突然就从我的头上巴下去,痛死人了啦
「听懂了没?听懂的话就回答啊!喂,回话啊!?」
「是,是的!」
我们三人一起发出声音。
亚希子小姐用一副「搞定了」,同时却又余怒未消的神情凝视着我们,紧接着注意到我拿的那张纸,于是开口问:
「那是什么?」
「啊,没有啦」
我拼了命地隐藏。
那是结婚登记书。
而且更恐怖的是,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真正的结婚登记书呢。
2
往柜台那边望去,只见世古口正对着护士唯唯诺诺地点头,那好像是他的亲戚,所以罗,我正孤伶伶地一个人杵在大厅一角。午后的大厅挤满了等着看诊的人,这里全都是些病人所以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大家莫名其妙地就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明明有这么多人,却反而让人感到心烦意乱。
唉,话说回来,还是把那东西给小裕了
还没写上名字的结婚登记书,真是越想越觉得我们简直和白痴没两样。爱管闲事也该有个限度,心里也觉得这次似乎有点过头了。或许真如山西所说,小裕和里香就只有现在了,对他们而言或许没有所谓的总有一天会降临的将来。可是,我们毕竟还是高中生,高中生谈什么结婚登记书太奇怪了。唉,话说回来,为什么情绪这么不痛快呢,再次试着望向世古口,他还站在那边说话。话是这么说啦,只不过世古口几乎没开口,只有那个护士亲戚嘴巴始终聒噪地动个不停。
「唉」
站了站累了,所以我做到设置于大厅的长椅上,接着把手伸进口袋,试着触碰放来里头折成四等分的纸张。那时候匆忙之中,竟然想把这张拿给裕一,后来又慌慌张张地塞回口袋,把那张纸弄得皱巴巴的了。我轻轻拿出来放在膝盖上,双手按压想把皱折压平,不论数度拉扯、按压,已经形成的皱折根本就难以消失,这一点莫名地让我觉得好悲惨。现实一定也是这样的吧,虽然大人总会说什么「不论是什么时候,或是什么情况下都一定能够重来的」,可是,一旦变得像这样到处都是皱折时,就无法恢复了。像这种事情,人生之中俯拾皆是。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就会觉得很无奈。
只能伫立于原地。
伫立于哪儿都不是之处的中央。
自己简直就像个充塞着不满的袋子,总是一直想着这些讨厌的事情。这世界应该还有好多好多快乐、开心的事,可是那些却只能塞进来一点点而已。啊,不对,其实还是有快乐的时候。
例如在听喜欢的音乐时。只要出现符合自己情况的歌词,眼眶就会稍微泛红。哭泣虽然难过,可是有时候不可思议地也会感到幸福,那些对我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时刻。
例如放学后在教师中和玲奈她们聊天时。聊些新出的零嘴、男生或是音乐。虽然全都是些微不足道,一出口就会瞬间消逝的话语,总之只要聚在一起就很快乐。只不过,那样的快乐很不可思议地非常暧昧,轮廓也朦朦胧胧的,在流逝的当下同时消失无踪。所以,那或许也只是单纯的消磨时间罢了,那种友情只要一毕业说不定就会完全结束。但是,就算是那样,我还是最喜欢放学后教室中的那段时光。感觉上就像是透光的玻璃片,不过就是玻璃片而已,却仍会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例如享用姐姐偶尔买回来的「康帕纽」(注:alacampagne日本著名西点蛋糕店)蛋糕时。光是舌头一品尝到那细腻的甜味,就会觉得好开心。
是的,快乐的事情也有很多。自己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成绩不好也不坏、运动神经不好也不坏、长相或身材同样是不好也不坏。快乐或不安,也都很普通。然后,那些普通的快乐总是飘忽不定的,不满也是飘忽不定的,感觉上格外透明,可是却又不是完全透明,暖呼呼的,同时却又冷冰冰的,喜欢一个人独处,但是独处时又会寂寞。
虽然搞不清楚那种感觉,总之就连自己都抓不太住而且正因为抓不住,所以就更容易溜走了
小裕大概就不一样了吧,我突然萌生这样的念头。小裕也和我一样,有时候会觉得快乐,有时候会觉得不安吧,可是我觉得他在那些时候感受是更为深刻的,不像我总是飘忽不定的。我想或许不仅是小裕,所有的男生都这样吧。想竹久同学也是,明明有个可爱的女朋友,成绩又好,人缘好到都可以当学生会干部了,可是还是常常会流露出好难过的表情。
小裕必定是因为不会飘忽不定,所以才能在墙壁上奔跑吧。
所以才能如此拼命吧。
不论多窝囊、多可悲,都悄悄地咽到肚子里去,然后踏出下一步。
我并不是说想要变成男生,也没有羡慕男生的意思,只是一想到这些事情,身为女生的自己就会开始觉得很窝囊。
哎呦,世古口怎么还不赶快回来啊,像这样一个人独处久了,就会觉得越来越寂寞耶。哎呦,皱折根本就弄不掉嘛,这张结婚登记书,还是皱巴巴的嘛。反正这只是一张没有任何意义的纸,丢了就算了,为什么要这么死心眼呀?
不经意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金属制的垃圾桶,大概是已经用很久了,奶油色的涂漆四处斑驳。扔到那个垃圾桶去就好啦,那么一来就不会再被这东西牵着鼻子走了。
「那那个,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正当我举棋不定时,这样的声音从头顶降下。
是世古口。
「走吧,水谷。」
「嗯。」
即使明知做这种事情毫无意义,不过我还是尽可能小心翼翼地把结婚登记书折好,放进口袋,果然还是下不了手把它给扔了吧
步出医院后,我们隔着一段距离持续在停车场里走着。
太阳从后方照射过来,我和世古口的影子也随之往前延伸,我们追着影子毫无止境地一直、一直持续往前走。明明就走在我后面,世古口的影子却比我的还长,远远地延伸到那边去。所谓的男生身高还真高呀。好高大喔,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呢。
正当要走出停车场的时候,我注意到设置于一旁的花圃,那是以红砖分割出的数台车辆大小的空间。
我停下脚步。
「花。」
嘴里仅吐出这么一个字。
当然世古口不可能会懂我的意思,于是开口问:
「咦?什么?」
「你看,那边的绣球花。」
花圃里种了好几种花卉,看来似乎没有人去好好修整过,总感觉杂乱无章,而最里侧就种着绣球花。
「枯掉的花还挂在上面喔。」
啊,真的耶,世古口说着,一本正经地显露出感佩的神情。
「绣球花大概是在梅雨季节的时候开花,现在还有花留着啊,生命力真是坚韧。再过两、三个月,下一批的花应该就会来了吧。」
「绣球花就是这种话呢,所以我最讨厌绣球花了。早就已经枯萎了,那些褐色的花瓣都不知道要挂在那里挂到什么时候,既然都已经结束了,赶快凋落就好啦。」
「唔,嗯。」
「像樱花就好多了,一下子就凋落了嘛。而且一但结束,就会被取代。那些花像这样子而且还是一点儿都不漂亮的花,总是挂在上头,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也不会被取代得啦,就只是拖拖拉拉地赖在那里而已嘛。」
嘴巴自顾自地动了起来,这种事情和世古口说也没用啊。而且,就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想要说什么了,总觉得开始讨厌起这个暧昧的自己了。我的脚步迅速前进,想要扔下那样的自己,但是那样的自己却紧紧地跟在身边,不论走到哪里去,不论到什么时候都紧紧相随。我除了自己以外,是没办法成为其他任何人的
「那那个啊」
过了一会儿,世古口从背后对我开口。
「什么?」
「唔呃」
我持续往前走,电线杆逐渐逼近,然后走了过去,世古口仍然保持沉默。第二根电线杆逐渐逼近,然后又走了过去,世古口果然还是保持沉默。一回头,他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怎么回事啊。
「怎么啦,世古口?」
「没嗯,没事,没什么啦」
「是喔。」
其实再好好地跟他多聊几句或许比较好,因为我知道世古口想说什么。只要从容一点,面带笑容问「什么事嘛」,即便是不善言辞的世古口也能把那些话说出口吧。但是我现在一点儿都从容不起来,也笑不出来。
所以,两人就这么沉默不语地持续向前走。
3
哎呦,实在是不敢相信。
到底是在想什么东西啊,那群白痴。
结婚登记书?真的假的啊?
我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在医院走廊上前进。一到下午,美雪就会为了监视报告完成再来一趟,所以我决定在那之前先带里香到屋顶走走。
光是一想到结婚登记书那件事,脸就会逐渐转热。
「山西你这个大白痴!」
我终于忍不住这样骂出口。
「司和美雪也一样,脑地有问题啊!」
擦身而过的阿婆似乎也注意到我的自言自语,以怀疑的表情望向我。毕竟我的眼神杀气腾腾,还边走边碎碎念,看来应该相当诡异吧。正当我为了蒙混过关,试着挤出灿烂的笑容时,阿婆反而露出更为怀疑的神情,以急促的步伐离去。
不妙好像被当成恐怖分子了耶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西山、司和美雪害的啦。我停下脚步,深呼吸一次,不可以老被这些事情搞得心烦意乱,拿不定主意。是的,更重要的怎么说呢,那个更要紧的点子非得付诸实行不可。嗯,我指的当然不是结婚登记书那件事,那么不好意思的东西已经先藏在床底下的纸箱的最下面了。
我定定地凝视左手拿着的东西。
可以偶然发现这个,实在有够幸运的,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天意」吧。一看到那东西,脸庞也因为笑意而舒缓下来,和山西的结婚登记书不同,这才是真正的绝妙点子。嗯,就是这么一回事罗,这就是我和山西的高下之差吧。一回神,这才发现有个和方才不同的另一位阿婆,仍旧是边走边一脸怀疑的神情望着我。看着独自一人杵在这边,暗自发笑的我。我这次还是慌慌张张地赶紧切换成灿烂的笑容,阿婆果然还是快步离开。
这下子不妙了真的不妙了
我迈开步伐,是的,只要快点付诸实行就好了。就是因为沉溺于各种妄想之中,才会搞成这副样子的。而且像这种事情,最重要的还是气势,现在不把东西给送出去的话,就永远给不出去了。脚步转为急促,感觉上双脚好像都已经踩不到地面,简直就像是在空中前进一般。我也知道这种感觉很反常,正因为如此才又更使劲地加快脚步。
终于,我抵达目的地。
二二五号房。
秋庭里香。
我望着那几个字,吸了口气。哎呦,一旦接近后,就开始觉得紧张得要命了。啊,等等喔,这东西不藏起来不行,要是被里香发现就没戏唱了。我将左手伸到身后,将那东西插进两件式睡衣的裤子里,右手一边敲门。
「啊,是我。」
「嗯,进来。」
里头传来里香有些含糊的声音。
好,马上要开始行动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转动门把打开门,里香在两件式睡衣外披了意见藏青色的开襟毛衣,坐在床边,双脚腾空晃荡的姿势简直就像个孩子。
「你很慢耶。」
但是,声音却好恐怖。
「咦?」
「不是说好三点吗?」
「啊,喔。」
一看放在边桌上的时钟,现在三点五分。
「超过五分钟了。」
里香是真的生气了。
「很慢耶。」
我实在很想抱头求饶了,又不是越好在城镇哪里见面,不就在病房里等而已吗?只不过才超过五分钟,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干嘛这样就真的发脾气啊,这个女生?
「我说」
「怎样?还有藉口喔?」
又来了,又用那种讨人厌的语气说话了,为什么我会喜欢上这种女生啊?个性简直就是糟透了嘛,我好不容易才带着这个最棒的绝佳点子过来,感觉上气氛都被破坏掉了啦
就算是我也开始火大了,但是我非常明白不管说什么,最后也会被她堵的哑口无言。看样子,再继续惹恼里香绝非上策,应该说是恐怖至极,而我最讨厌恐怖的事情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老老实实地道了歉。
「对不起啦,是我不好啦。」
哎呦,窝囊真够窝囊的耶,戎崎裕一
「我下次会注意的,原谅我嘛。」
啊哈哈,我展露笑容。
即使如此,里香还是很不高兴地瞪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
「嗯。」
一边伸出手来。
我简直像是服侍女王的臣子,走近里香后随即接过那只手,里香同时轻巧地跳下床。
「走吧,裕一。」
「喔,好。」
然后我们手牵着手迈开脚步。会像这样手牵着手根本就和什么暧昧的理由无关,单纯只是因为里香的脚步不稳罢了。体力还没完全恢复的里香,若是稍微有个风吹草动,脚步就会踉踉跄跄的,一旦那样的话就很容易跌倒。所以,为了让她在重心不稳时能随时有所依靠,才会像这样握着她的手。
只不过,牵手就是牵手,这动作本身倒没有什么不一样。
这也可以说是一点点的特权,而拥有这种特权的就只有里香的母亲,和我而已。
这也是颇值得自豪的事情。
「你在笑什么呀裕一?」
「啊,没有,没什么啦。」
「反正一定又是在想一些不三不四的事情了吧?」
「哪有啊,我才没在想那些啦!」
我们说着这些话,一边往前走,而另一个拥有特权的人正从走廊那头朝我们走来。
是里香的母亲。
「我去一下屋顶。」
「里香这么对母亲说,脚不停歇地持续往前走。」
伯母则停下脚步,以温柔的语调对她说:
「小心一点喔,里香。」
「我知道。」
嗯,完全就是一般亲子间的普通对话,里香那边以稀松平常的感觉说话,伯母那边则是过度关心的温柔语气。我和母亲说话的时候,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吧,母亲超爱管东管西地碎碎念,那样子总让我觉得很烦,所以也不曾和母亲好好地说上几句话,感觉上就是「是、是、是」地敷衍过去。
擦身而过时,我和里香的母亲四目相接。
「那个,我们去一下就回来。」
我迅速说道,同时乖乖低下头,伯母也以相当缓慢的动作低下头。紧接着,我觉察到伯母看着我和里香交握的手,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是确实是注意到了。
我被里香拉着不断前进。
我们扔下伯母,持续走着。
走了约五公尺后一回头,伯母依旧伫立于原地看着我们。那身影显得格外娇小,不对,实际上也很娇小。那身影和里香差不多,所以身高大概一百五十多公分再多一点点吧,不过看起来却更娇小很多、很多。
不经意地肩膀又逐渐回忆起那时候的触感。
在墙壁上奔跑,从屋顶垂降到里香病房那时候,听到里香说「进来啊,没关系」而走进病房那时候。我的肩膀碰撞到伯母的肩膀,伯母一时重心不稳,娇小的身躯随之晃了一下。而我或许正持续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吧,现在这一瞬间,伯母的身躯也像那样摇晃着,我已经把那个身材娇小的人的唯一希望,彻底夺走了。是的,我是在全盘理解、做好心理准备后下手夺取的。所以,那样的态度也必须一股脑地全咽到肚子里去才行,我很明白,即使如此我还是很想低下头去。心底就是不踏实,感觉上就像是在以裂开的指甲抓扒什么似的。
我紧紧握住里香的手。
里香也回握我的手。
我们沉默无语地好不容易抵达楼梯最上方,正当我想向屋顶的铁门伸出手时,里香抢先伸出了手。
小小的手没两三下就把铁门推开了。
「你看,推的开耶。」
里香得意地笑。
我不自觉地露出苦笑。
「我知道啦,那可是我上过油调整过的耶。」
真是的,都不知道在得意什么呢,这个女生。
我们像这样一边笑着,一边踏上屋顶。多亏了里香的笑容,刚刚那种不踏实的感觉才得以稍稍抒解。
里香全身沐浴于令人感受到春天气息的阳光中,一边仰望天空。
「你别放在心上喔,裕一。」
「咦?什么东西啊?」
里香松开手,悠闲地走到混凝土地面上。
「妈咪的事。」
「」
「虽然可能也没有那么简单,可是总有一天她会了解的。不要紧,只要我们彼此的信心够坚定,总会有办法的。」
里香悠闲地持续走着。
我望着她的身影,感到有些吃惊,里香她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用的出那么明确的词句呢?像我就不可能,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着无谓的事情,然后逐渐被困在那些无谓的事情中无法自拔,越焦急反而就陷得越深。最后,就只会用一些暧昧的话语来打马虎眼。但是里香就不一样了,真正的话语,就那么如实地传达了出来。
就像之前那本《蒂伯一家》所传达出的话语一样。
我悄悄地将手伸到背后,那东西就插在睡衣裤头,黄色装订的书,《蒂伯一家》的第一集。可是,这本《蒂伯一家》并不是里香给我的那一本,而是之前在旧书店里找到的,向美雪借钱所买到的书。
第一集的五十七页,那页的最后这么写着。
我要拼上性命,成为你的人。
这句话的后头虽然有「J」的署名,可是插在睡衣裤头的书里面,那个「J」上划上了两条线,然后一旁还写着一个丑丑的「Y」。是的,这个英文开头字母就是
这就是我的回答。(注:在日文发音中,「裕一」的英文开头字母为「Y」)
对于里香的心意。
我现在就是想把这个交给里香,不过该说些什么好呢,哎呦,还是别把事情想的太复杂,只要把东西交给她就好了。就说「拿去」,然后再说「看看吧」,这样就好了。一定可以好好地传达出去的。
我以右手抓住《蒂伯一家》。
好了,给她吧
就在那时候,里香回头说:
「妈咪她呀,以前也经历过这种事呢,爹地和妈咪可是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喔。结婚的时候,爹地的心脏已经变差了,所以周遭的人都强烈反对他们在一起,可是妈咪还是对所有一切做好心理准备后,和爹地结了婚。」
「咦,喔~~」
这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哎呦,错失把东西送出去的时机了,实在没想到会聊到这里来嘛。唉,不过无所谓啦,先稍微看看情况,然后再找机会把书拿出来吧,不用着急,我的手就放在书上,一边朝里香走去。
此时,里香问:
「那本书看了吗?」
「啊?那本书是?」
「《蒂伯一家》呀。」
「啊,嗯。」
心头猛然跳了一下,我现在正拿着那个的回答呢。啊,就是现在,没错,趁现在拿出来吧,眼前不正是那个绝佳时机吗
「那那个啊,里香」
就在我这么说的同时,里香也开了口:
「那个呢,是爹地给妈咪的东西喔。」
「啊?」
「听说爹地就是用那个求婚的耶,是妈咪告诉我的。因为爹地嘴巴很笨,所以就在那本书里动了点小手脚那个啊,你应该有看到吧?不是吧『J』的地方改写成『R』吗?我父亲的名字叫做『玲二』,所以取英文开头字母的『R』。那本书呢,听说是用来求婚的耶」(注;日文发音中,「玲二」以及「里香」两者的英文开头皆为「R」。)
我有好一会儿还搞不懂里香在说什么。
就在我恍然大悟的瞬间,差点就要大叫出声。
等一下!
给我等等!
我被那恐怖的可能性彻底击垮的同时,开口问:
「那个,里香小姐。」
莫名其妙地竟然加了「小姐」上去。
里香的脸上浮现问号。
「什么?什么「小姐」呀?」
「我这那本书是你爸爸给你妈妈的东西啊?」
「是啊。」
里香以稍快的速度回答。
「原原来如此。」
虽然如此呢喃,实际上却根本不觉得「原来如此」,简直像是遭受巨人马场的十六文踢一般的冲击。怎么会这样啊,那个「R」不是里香的「R」,而是玲二的「R」呀。
这么说来那句话就不是里香特别为了我而拿给我的罗
一旦再度在脑海中确认过那样的事实后,这次则是犹如安东尼奥.猪木的延髓斩一般的冲击随之袭来。我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虽然勉强还能站着,事实上却已经被彻底KO了。是的,已经是如同舔着混凝土地面的姿势,满地乱爬了。
里香很不可思议似地窥探我的脸。
「你怎么了,裕一?」
「没」
拿不出去。
这本放在背后的书,已经拿不出去了。
4
就是这么一回事。
也就是说,我根本就没有被里香告白。我以为那本书的话语,已经算是该怎么说呢,深刻强烈的告白,我一直对此深信不疑。可是,据说那是她爸爸的书,是她爸爸向她妈妈的求婚。
所以,那并不是里香的心意。
「哎呦,烦哪哎呦,烦哪要死了哭吧哎呦,烦哪」
我持续突出莫名其妙的话语,一边在床上咕噜咕噜地打滚由于滚得太厉害,甚至差一点就调到床底下去了。我把整张脸埋到枕头里,大喊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搞不好,里香根本就不喜欢我,也许就只是把我当成普通朋友而已。不对、不对,我说「要永远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是也对我点头了吗?那几乎可以算是告白了吧,我那时候心里可是这么想的喔。然后,里香也对我点头了啊,也就是说「OK」啦。啊,可是等一下喔,即使是那样或许也不能算是决定性的证明吧。里香也有可能把我的话解读成朋友的意思啊,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根本不是「OK」啦。等等、等等,戎崎裕一,稍微冷静一点,还没到危机存亡之秋啦。深呼吸一下吧,快深呼吸,深呼吸。好了,吸气、吐气。再来一次喔,深深地吸气、吐气。哇,呛到了,咳嗽停不下来了啦,喔,好不容易止住了耶。好,总之得好好地重新整理一遍。这次可要冷静地想清楚喔。里香刚刚有说「不要紧」吧,说什么「妈妈总有一天会了解的」,还有「只要彼此的信心够坚定就没问题」。那指的应该不是朋友的意思吧,毕竟还是有所差异的吧,从前言后语这么听起来的话
不对或许吧至少不能说是决定性的证明
还真是超重量级的恐怖心里纠葛,我活了十七年,还是头一次尝到这种程度的纠葛滋味。像这样过度思考,头发都好像要变白了,先别说头发,我看脑浆都已经早就变白了吧。
我原本深信和里香肯定是两情相悦,今后也打算一直、一直只想着里香的事情,就这么活下去,打算要这么回应里香的心意。但是,现在别说是回应或其他任何事情了,就连里香的心意都还没弄清楚呢。一直以来坚定深信的东西,那样的心意早已彻底崩毁,随风而逝。
「哎呦,烦哪讨厌啦这种世界讨厌死啦哎呦,烦哪」
我又在床上咕噜咕噜地胡乱滚动,然后跌倒床底下。头咚一声撞到地板,可是我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哎呦,好想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啦。如果可以的话,好想稍微把时间倒转。哎呦,头好痛喔,这样头上一定会长包的啦。如果不冰敷,没多久就会肿起来喔。哎呦,那种事情根本就无所谓嘛。
是的
我倏地起身,根本就没什么好烦恼的,现在就去里香那。跟她确认心意不就得了。不是很简单吗?反正里香近在眼前呀。是的,用不了五分钟呢。下定决心后本想直接起身,但是思考却在膝盖用力前稍微抢先了一步。
要怎么确认呢?
那可是出乎意料的大问题呢。我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告白过,面对真心喜欢的女生,怎么说得出什么「我喜欢你」嘛。更何况是那个里香耶,如果喔,如果被拒绝的话,我大概没办法重新振作起来吧。
「哎呦,烦哪谁来救救我呀哎呦,烦哪神啊哎呦,烦哪」
我呻吟着再次倒到地上去。
正当我像这样呻吟的时候,门扉突然开启。
「咦?司?」
那个庞大的身躯斜杵在那里。唔,因为我正躺在地上,所以看起来就是那个样子罗。
司对着枕头躺在地上的我问:
「裕一,你怎么了?」
「啊,没有啦,没什么。」
我有点脸红,同时起身,先啪啪啪地拍拍背后的灰尘再说。
「先别管我了,你怎么回来啊?」
「咦我是代替水谷来的。」
「咦,美雪?」
总觉得听得一头雾水的。
「那家伙是有事不能来吗?」
也不是那样啦,司喃喃般地说:
「是我拜托她,让我代替她来的。」
「为什么要这样?」
「没有啦,就是」
「怎么啦?」
「唔,那个」
司的态度始终不清不楚的。司原本就不擅言词,也不是话多的那一型,即使如此,这副德行未免也太奇怪了。我姑且先打开冰箱,拿出人家刚送来的赤福。
「要不要吃?」
「啊,嗯,那我来泡茶喔。」
「喔,拜托你罗。」
司泡的茶还满好喝的呢,只是把茶泡到热水里似乎谁都会做,但是就是会不一样到甚至让人吓一跳的程度呢。司一打开茶罐,巨大的双手随之灵巧活动,用茶罐分了点茶叶出来,然后将那些茶叶放入小茶壶中,再从热水壶注入热水。
「好了,来。」
他像餐饮店的店员一般以格外熟练的手法,将茶杯放在边桌上。
「谢啦。」
那茶果然很好喝。
司站着喝他那杯茶。
「坐嘛。」
「嗯。」
他砰地一声坐到椅子上。
「你泡的茶为什么这么好喝呀?」
嘿嘿嘿,司似乎很开心地笑了。
「诀窍大概就在茶叶的分量吧。其实,再稍微温一点的水会更好喝的,然后还有泡的时间也很重要喔。放太久的话,涩味就会跑出来了呢。」
「喔~~」
司只有在聊到这些事的时候,才会变得滔滔不绝。我们一边喝茶,一边配着赤福,即使已经完全吃腻了,还是一口接着一口吞进肚子里。
「裕一,你报告写多少了啊?」
「第四科写完了,现在要写第五科。」
「全部有几科?」
「八科。」
「咦,那不是只写了一半而已吗?」
「别看我这样,我也很拼了呢。」
「这样来得及吗?」
「不知道。」
不拼一点不行啦,司比我还要紧张地说。说的也是,不拼一点不行呢,我莫名奇妙地也跟着紧张起来,快速说道。我们接着便埋头苦吃赤福。
「我呢,如果被留级的话,就会叫你世古口学长的啦。」
「咦,我不要啦。」
我当然是说着玩的,司却很认真地觉得讨厌。
「要一起升三年级喔。」
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司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和那时候一样,司的口吻简直像个上小学的小鬼头,只会把心里所想的全都照实说出口。像我或山西,这些事大概难以启齿吧,一定只会开玩笑蒙混过去。可是,司就说得出口,这家伙很厉害耶,真的很厉害耶。
我持续苦笑着,同时为了掩饰那苦笑一边喝茶。啊,这茶真的好好喝喔。
「话说回来,都已经三年级了啊。」
「好快喔。」
「嗯,真是有够快的,根本就没有那种感觉嘛。对了,干脆留级算了,那样就可以多拖一年再考大学啦。」
「你是认真的喔?」
「怎么可能嘛!」
我们聊着这些无聊的东西,一边嬉笑。啊~~司来这里或许是件好事吧,如果独自一人,脑袋里转来转去都是里香的事情,只能沉浸于烦恼中吧。和司聊一聊,觉得稍微平静下来了耶。
「啊,对了,你刚刚有说拜托美雪让你代替她过来吧。」
「唔,嗯。」
「为什么?」
由于心情稍微放松了,我没想太多随口问问。不过就在那当下,司准备将赤福送进嘴里的手停了下来。
「唔这个嘛,那个」
他感觉上似乎很害臊,结结巴巴的。
怎么啦?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司表现出这种态度,而且他的脸好像还有点红红的。此时,我才终于想起司和美雪之前僵硬的态度。
「你们,该不会是在交往吧?」
我记得那时候以开点小玩笑的心情这么一问,两人都拼了命似地频频否定。
那样反而显得不自然,难道搞不好真有这么一回事啊。虽然觉得意外,但也觉得很匹配呢。不过呢,脑袋一时之间就是转不过来,总觉得很难把司和恋爱这种事联想在一起。
可是就算是司,也和我一样都是十七岁呀。
应该和我怀抱着相同的情绪吧。
「该不会是为了美雪的事情吧?」
我决定伸手拉他一把。
司老老实实地点头。
「嗯。」
「那家伙怎么啦?」
「就那个啊,那个登记书就拿来给你之后,两个人不是一起回去吗?走到一半的时候啊,然后,那个就在绣球花那边停了下来。」
「绣球花。」
「啊,嗯,种在这个医院出入口那边。水谷看到以后,就说什么讨厌绣球花。」
司低着头串连这些话语。不过,那些话实在很难懂,反正就是东跳西跳地毫无章法。即使如此,听他说了大概几分钟后,我好不容易才摸清楚司想要说什么。
总归一句话,司大概是想要了解美雪吧。
但,却无法了解。
因此,才会烦恼。
司驼着背持续诉说一些不得要领的话语,我看着他逐渐觉得想笑。啊,可不是想嘲笑他喔,那种事情我怎么做得出来嘛。怎么说呢,是的,是那种让人会心一笑的感觉。我之前曾经走过的道路,想着里香的事,感到烦恼,把脸埋到枕头中大叫的每个日子。原来,司现在正怀着和我那时候一样的心情呀。
啊,等一下喔我刚才不是才把脸埋到枕头里大叫吗?
也就是说,唉,我所处的立场大概和司半斤八两吧,正为了同样的事情抱头苦思呢。嗨,同志,我仅在心底如此对他说。这些女生,还真是有够麻烦的生物喔,我们为什么要被那种生物耍的晕头转向的呢?
「裕一和水谷你们啊,那个」
「我们没在一起喔。」
我说。
「而且,也从来都没有发展成那种关系。」
「真的?」
「嗯,我们就只是青梅竹马而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