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复仇。
(给罗马人的信件第十二章第十九节)
I
光晕微弱的圆盘沉入地平线的彼端,「黄昏之都」的风貌转成了「黑夜之都」。夜幕低垂的市街一口气燃起了灯,看起来就像倾诉爱意的萤火虫成群乱舞一般。苍郁的空气浮动着
闲适而充满活力的嘈杂声,小径上的人潮开始涌现,正要前往皇宫参见的贵族马车车声响彻了大路。
「日落是一天的开始还是不太习惯。」
艾丝缇的身子浸在泛白的浴汤中,叹了一口气。
帝国的时间标示是以春分、秋分日落作为标准零时,依次标示为+一时、+二时,这点在路上经过的亚历山大港与密昔儿(注:Misr,即今埃及)早已熟悉,不过对于昼夜逆转的
生活,身体毕竟还是没办法习惯。再罗马过的是早上五点起床十点就寝的生活,现在将近半天的生活秩序全都乱了。要不是还有起床后的泡汤习惯,否则实在难以忍受艾丝缇
懒洋洋地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甩甩才刚起床还没清醒的脑袋,试图甩掉睡意。
帝国人喜欢泡汤,这是不分长生种、短生种的共通嗜好。除了都市里必然会有作为市民社交场所的公共浴池之外,大部分贵族官邸都还备有专用浴池。浴池的形式虽然各式各样,
不过基辅侯爵家里的汤屋,还同时备有冷水池及三温暖,可说是相当正统。
「噢,真是天堂啊好舒服呀!」
像这样把身子浸在池里,直到数小时之前还在血气火光之中奔逃的事好像已经离得很远。艾丝缇将牛奶一般呈现白浊状态的水掬在掌中,陶醉地眯起了眼睛。
「不过这是什么水?虽然很舒服,不过感觉黏黏滑滑的难道是水垢?」
「这种说法太失礼啦,短生种女孩。咱们家的浴池可是天天都有打扫。」
突然传进少女鼓膜的是低哑的嗓音。
「那可是咱们家秘传的乳剂。用海牛乳做成乳液,加上没药、万寿菊、茴香、**等精油适合在疲倦的时候使用。对虚寒症状也有效。」
「基基辅侯爵!」
见到雾气对面突然出现的身影,艾丝缇拉高了声音。接着发现对方所说的是流利的罗马公用语,又是一阵慌乱失礼的感想被人听到,让她颇为狼狈。
「真真是抱歉!这个占用您的浴池啊!我马上起来!」
艾丝缇慌慌张张地奔出浴池。手忙脚乱地遮着前面,准备溜出汤屋。
不过快速伸出,强劲有力的手指却抓住了她的手。
「不要紧。只要是在咱们家馆内,短生种同样是我的客人。」
毫不吝惜地将深具造型美的**加以展示的美女基辅侯爵亚丝塔洛雪?爱斯兰将少女的身躯按回浴池。在除了一绺血色之外,全都漂成象牙色的发丝底下,姣好的容貌从容不迫
地摇了一摇,用没有温度的口气加以补充。
「你就慢慢享用吧记得你叫艾丝缇?」
「是是的!我叫艾丝缇?布兰雪。任职于教廷国务院。」
「嗯,国务院那不就是奈特罗德神父的同事?那可辛苦了。我真同情你。」
「呃,噢。」
望着嘴角带有恶作剧笑意的女侯爵,艾丝缇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有不得要领地做出模糊的回应。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被人同情居然会有点生气。
亚丝对少女心里的念头毫不在意,迅速将身子浸入浴池对面的水中。或许是优美且柔顺的动作让无机物感到敬畏,水面几乎没泛起一丝波纹。
(这人真的好美)
艾丝缇在心里发出叹息。
其实在艾丝缇见过的所有人当中,基辅侯爵算是足以列入最美一族的女性。利落的曲线构成了凌驾大多数男性的修长身躯,让同为女性的艾丝缇也不禁看得呆了。不知道算是大方
还是有点迟钝,她将美丽的裸身毫不吝惜地展示出来还面不改色。
看了眼前毫无瑕疵的身躯,艾丝缇对自己贫弱的身体开始感到自惭。因为是在没有资源的环境之下长大,加上经常置身于充满血腥的地点,肌肤处处都是新旧伤痕的丑陋刻印。
「好奇怪的伤痕。」
就在这个时候,亚丝彷佛透视了她的心似地这么说道。
抬眼一看,白发的长生种正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艾丝缇的脸。
「不但形状奇怪,而且还很大肚子上的伤势作战时的伤痕?受了这样的伤,短生种还能保命可真不容易。」
「咦?」
艾丝缇不自觉地俯看自己的身子,不过马上摇头。马上用手盖住的是位于腹侧的一颗大大的痣。虽然形状怪异、颇为醒目,不过这并不是伤痕。
「啊,这不是伤痕。这是生来就有的不是伤,是痣。」
「痣?」
亚丝按着用湿毛巾裹住的头发,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有趣的痣。形成漂亮的星型噢,你的名字用短生种语言来说不就是『星』的意思?你母亲是由此来取名的?」
「这这个,我也不知道」
艾丝缇含糊地回答,其实别说是脸了,她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
父亲爱德华?布兰雪,将还是婴儿的自己寄养在伊什特万的圣马提亚斯教会,然后从此失去音讯。除了襁褓中的十字架,古语意义为「星」的名字,正是父母留给自己唯一的财产
(不行不行!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艾丝缇忙着挥赶无谓的感伤。现在不适合沉溺在那种情绪之中。将被蒸气熏得头晕眼花的头甩了一甩,思绪重新回到跟前。
「侯侯爵阁下,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自从闯入这个馆中,心理始终挂念着一件事。艾丝缇对着将双臂挂在池边、目光灼灼地望着天花板的长生种直接抛出这个问题。
「为什么您肯帮助我们?会这样护着我们是不是和奈特罗德神父有什么关系?你们是什么样的朋友?」
「噢,你是说这个啊。」
亚丝一边用修长的手指弹去发稍的水滴,一边漫不在乎地回答。
「我跟那个人是老朋友。大约三年前,我曾经带着敕命去过『外面』。那时人生地不熟,是他帮了我的忙。」
「帮忙?所以这回你帮我们,是为了要还他人情?」
「人情?你说我欠他人情?」
基辅侯爵最初先是指着自己愣了一下,然后过不了多久,脸上马上浮现愤怒的红潮。
「什么人情!?真是无礼!我哪有欠他什么人情!你听好了,艾丝缇!不准再说这种无礼的话!」
「对对不起!」
那个神父到底做了什么?在下意识缩起脖子的艾丝缇面前,亚丝挥舞着拳头咆哮。
「没错,三年前他是曾经帮过我。这点我承认不过过没多久,那家伙马上送了难以想象的东西到我这里!」
「难难以想象的东西?」
艾丝缇戒慎恐惧地加以复述。
「请请问,他究竟是送什么到阁下这里?」
「小孩子!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他把一整个货船的小鬼集团全都送到我这儿来!」
美女气势汹汹地骂着,彷佛神父就在眼前。拳头拍击着水面,水沫四散飞溅。
「你敢相信吗?一整船活生生的孩子!?又不是猫狗之类的东西我快被搞死了!可是仔细一问,每个全都身世凄凉。于是我只好四处奔走,想办法让他们活下去受不了,
我真是个烂好人!」
「啊啊!?」
艾丝缇不知该如何响应,结果只能笨拙地顾左右而言他,战战兢兢地换个安全的话题。
「呃,这个阁下。所以您帮助我们是有其它理由喽?这回的助力若不是为了奈特罗德神父,那又是为了什么?」
「嗯,这个嘛。」
不知道是性情干脆还是性格容易被转移焦点,亚丝彷佛忘了之前的愤慨似地点头,然后带点犹豫地低声回答。
「其实连我都搞不懂昨天陛下颁下了敕命。要我『保护近日前来的教廷使者』。」
「咦?你是说皇帝陛下?」
艾丝缇入神地点头,然后侧着头说道:
「咦?可是这样不是有点奇怪?皇帝陛下事先知道我们会遇到麻烦是不是这个意思?」
「也许。」
基辅侯爵坐在浴池里,眯起琥珀色的眸子。修长的双腿交迭,表情微微一变。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陛下毕竟是特别的。她能够综观帝都的一切不是我们所能揣度。说不定你们会被卷入,其实也在她的预计之中。」
「噢」
皇帝受到极度的信赖说到这个,想到孟斐斯伯爵也对主君颇为尊敬,让艾斯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看来「陛下」在帝国是等同于半个神的存在。
那是在八百多年前,率领遭到文明圈驱逐的长生种逃到此地,创建帝国的传奇人物。皇帝芙勒蒂卡让「大灾难」后彻底污染、寸草不生的土地重现绿意,逐退有人类圈所发动
的无数次攻击,是帝国唯一切绝对的支配者。不过真相却始终成谜。
平日生活在有内廷之称的私人领域,甚少在人前出现。宝座周围还经常围着厚厚的廉幕,长相就连贵族们也无从窥见。教廷甚至还高唱「傀儡皇帝」的说法。
「皇帝陛下究竟是几岁的人?」
这样的质问或许不敬不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艾丝缇还是提心吊胆地开口。对看来亲切的美女提出旅途之中始终抱持的疑问。
虽然艾丝缇的质问堪称不逊,不过亚丝倒是没有生气。
「我不是说了?她是特别的对我们长生种来而言,她是未来永恒切唯一的皇帝,相当于我们的母亲。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将会永远同志帝国。」
基辅侯爵的双颊染成桃红,首都露出了微笑。已经泡够了的身子从浴池之中爬起,向泡得过头开始晕眩的少女温柔地说道:
「既然有陛下的敕命,我卖了命也会保护你们来,你也该起来了。短生种女孩。位服已经准备好了。换好衣服就来用餐。」
「呵呵嘿咧哈呼哈、呵嘿嘿哈咿、嘿嘿呵呼呵呵哈」
「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吧,神父。」
基辅侯爵用残忍的视线劈向如大蛇般吞下一整颗蛋,不知道在嘟哝些什么的客人。
「然后讲点人话。」
「咿嘿我想,还是得从为伯爵阁下洗刷冤屈开始。」
神父翻着白眼将塞了满嘴的料理给咽了下去,然后用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说出了今后的方针。
「照这样下去,阁下不就变成杀害长辈、暗杀要人的人犯?总得先洗刷他的嫌疑,才能会见皇帝陛下吧?」
从他嘴里会说出正经意见,简直就是奇迹邻座的艾丝缇深深叹气之后跟着同意。
「说得没错。照这样一来下去,别说皇宫,连外头都出不去了。」
基辅侯邸侯爵个室中央桌面刚刚还堆满了豪华的料理,现在却像开玩笑似地消失得一干二净。枕着靠垫的亚丝只喝了红色的「生命之水」,不习惯帝国主义料理的艾丝缇,则
只尝了一点淋上优格的蛋糕。眼睛下面冒出黑眼圈的以恩则是滴水不沾,所以近乎大半的料理全被扫进了某个胃袋。
「伯爵阁下,多少吃一点吧。」
艾丝缇从眼神就像恶魔在狩猎灵魂,拼命于桌面上物色的神父的魔掌下藏起一小盘糕点,推到一脸暗沉、缄魔不语的少年贵族的面前。
「还有你的脸你睡不好?」
「嗯。」
声音微弱到仿佛快消失。
没办法勉强。在数小时之前他失去祖母、宅邸被烧、还有背上杀害祖母的罪名。不可能若无其事地用餐不过若是想到等在前方的试炼,多少还是要恢复体力,就算身为长生种
也要照顾身体。
「如果没胃口,要不来点饮料或是水果?若是营养不足,有需要的时候就麻烦了。」
「她说得很对,孟斐斯伯爵。」
亚丝接着艾丝缇的话头,轻轻笑道。柔韧的手一伸,递出一盘熟透的石榴。
「在我看来,你是既累又饿若是睡不着,至少要好好吃饭。」
「我不想吃。」
以恩用快消失的声音低语,然后虚弱地摇头。
「不要管我了,基辅侯爵反正和你无关。」
「和我无关?」
在血红色的红发底下,琥珀色眸子眯了起来。视线之中闪现如落败老虎般凌厉的光芒。
「喂,你别太嚣张了,小鬼!」
「基基辅侯爵!」
就在艾丝缇慌张呐喊的时候,亚丝的纤手已经如鞭子般伸了过来,掐住以恩的喉咙。不顾少女的拉扯,将毫不抵抗的少年举高到视线等齐,美女恨恨地翻动嘴角。
「我可不是自愿帮你的!要不是为了敕命,你想死在路边还是下地狱,我亚丝塔洛雪.爱斯兰才懒得管你!」
「」
受到剧烈用语的刺激,以恩微微抬头。张开的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一语不发地再度陷入了沉默。只有一行透明的水滴从紧紧闭上的眼角滴落。
「哼!」
亚丝狠狠地瞪着那行心酸的眼泪,像要扔掉什么肮脏东西似地将少年丢向沙发。然后往低垂着脖子的对方搁话似地放声怒吼。
「要是你还算个帝国贵族,就别在人前尤其是在短生种面前哭泣你这没用的家伙!摩尔多瓦公爵究竟是怎样教育她的孙子的!」
听到祖母的名字,以恩的神色为之一变。
「不不准说我祖母的坏话!」
然后突出利牙,愤然起身。
「不准再说我祖母的坏话基辅候爵,就算是你,我也不能饶恕!」
「哼,看来你还有口出狂言的气力。」
另一方面,望着狂怒的少年,亚丝并没有特别动摇的样子。手势一挥,制止了神色紧张、正想介入两人对骂的艾丝缇,用冷冷的眼光俯视着少年。
「有那种力气对我发火,是不是更该先顾好自己的身体?还有,目前在一旁照顾你的女孩,你是不是该想想她的心情?你这副没用的德行要是被你祖母看到了她会怎么说?你
仔细想想。」
「!」
少年因为愤怒而发青的脸庞染上羞耻的红晕。深感耻辱似地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你说得对,基辅候爵。」
声音虽然微弱,但很清晰。
「那就别再叹气了。」
「嗯,我知道我会用今后的行动加以证明。」
亚丝冷冷地搁下一句,然后就像对少年漠不关心似地转过头去。但其实她并没有完全忘记,证据就是从身旁事不关己、勉力用餐的神父手中抢下盘子,无视神父的悲痛抗议,将它
重新摆在少年的前面。
「那就吃点东西补充体力省得碍手碍脚。」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以恩微微点头,将汤匙拿在手中。然后像对抗仇敌似地,开始将食物扫进嘴里。
(太好了)
艾丝缇呼地抚着胸口,朝着基辅候爵的方向仰望,不过身形修长的长生种此刻已经一脸索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一边喝着「生命之水」,一边事务性地重新展开话题。
「好了,回到今后的部分。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听神父说过,本人亚丝塔洛雪.爱斯兰为人慎重」
「我不知道你讲的是哪位亚丝塔洛雪,爱斯兰,不过要是有什么具体建议就说来听听啊噗!?」
亚丝用打向鼻尖的一拐子让神父闭上嘴巴,然后转向其他两人。
「像我这么慎重大人,针对你们这回的窘境只想得出一个办法。或许有点冒险,不过可以在御前会议越级上诉只有这个可能。」
「御前会议!?」
听到这个字眼,以恩脸上首都出现了光辉。仿佛在黑夜里见到光明似地探出了身子。
「要开御前会议吗?基辅侯爵!?什么时候!?」
「刚才有消息,从+六点开始于星皇宫召开紧急会议。据我推测,应该是要发布摩尔多瓦公爵的死讯。毕竟是帝国首屈一指的高官亡故。」
「呃不好意思。哪个『御前会议』又是什么?」
虽然觉得打断别人,不过艾丝缇还是战战兢兢地举手发问。
「是一种集会吗?」
「没错。不过是皇帝陛下亲临出席的最高会议。」
亚丝将额前血色的发丝一拨,弯起了嘴角。
「就算是我们这些贵族,要见到皇帝陛下也不容易。陛下所住的内廷禁阙,除了禁军及枢密司等级的重臣之外聚会无法进入.所以御前会议是「」」
「绝佳的机会。」
以恩接着美女的说明,气色虽然还是不佳,不过眼底已经恢复了生气。只见他正襟危坐,和刚才判若两人似地、机敏地望向亚丝的方向。
「你说得没错,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也就失去反败为胜的可能基辅侯爵,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觐见陛下,奏明事情的原委嗯,看来会变得挺有意思。」
就在美女的笑脸叫人想起某种食肉动物,艾丝缇开始感到有不祥预感的时候。
「我可以一起去吗~?」
一旁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回头一看,终于在鼻孔塞满白纸的亚伯慢吞吞地举手。
「御前会议不是可以让扈从士民一起列席?能不能把我当成亚丝的秘书一起带去?」
「带你去?神父?」
出人意料的发言让亚丝的嘴巴半开。然后死也不肯地扁起了脸。
「扈从士民确实可以列席不过摩尔多瓦公爵的杀害现场你也有份。要是被人发现不就糟糕?」
「遮起脸来就不要紧。况且亚丝如果要向皇帝陛下请求密会,少了证据和证人,要得到许可也没那么容易。陛下应该没那么多时间吧?」
「这么说也是没错」
亚丝看来还是犹豫不决。不,或许只是不想把这男的带到公共场所。毕竟扈从士民的水准,可是衡量贵族家风与格调的一项重要基准。亚丝彷徨地闪动视线,困惑地把玩着白发。
「那你有什么证据,神父?要是无法证明你的身份来历,那就没意义了。」
亚丝应该是想找个藉口逼退他的提议。不过仿佛预料到会有这个质问似的,亚伯脸上出现了微笑。
「证据的话我有艾丝缇,把卡特琳娜的信借我。」
「啊嗯!」
突然被人一叫,哀丝缇反射性地递出文件,被亚伯轻松地拿了过来。然后像护身符似地凑到亚丝眼前,自豪地夸口说到:
「这是米兰公爵要给皇帝陛下的亲笔书信。我可以拿着这个文件和你同行。然后会见陛下,有我来亲口加以说明你觉得如何?」
「嗯」
难得提出有见识的提议。亚丝虽然蠕动嘴唇试图想要反驳,结果还是找不到有效果的反击方式,只还啧了一声。
「好吧,很难得,你讲的是对的。我就把你当作士民一起带着不过实在很奇怪。」
「什么意思?」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刚刚开始我就很想掐你脖子。」
「嗯,可能是幼儿时期在人格形成方面有些严重的问题。或是钾不足之类的呜啊啊啊!?」
望着死命勒住神父的美女,艾丝缇慌忙提出要求。
「这侯爵阁下,请到我一起去!」
要是被扔在这里,就不知道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异乡是为了什么目的。艾丝缇央求似地仰望亚丝修长的身形。
「既然奈特罗德神父能去,那我当然也可以去啰?毕竟我才是米烂公爵的使者,证人也是越多越好」
「不,很可惜,还是不行,短生种女孩。」
亚丝将脸色发紫、蹬着双腿的神父从腋下放开,用为难的表情摇了摇头。预期柔和而坚持地拒绝了少女的要求。
「我不能带你到星皇宫。你和孟斐斯伯爵一起留在这里静候佳音。」
「为为什么?明明我才是使者」
「答答案很简单,艾丝缇。」
亚伯终于站起身子,对亚丝的话加以补充。以便搓着明显带有指痕的喉咙,一边泪眼朦胧地说道:
「你不会讲这个国家的语言。如果要进入宫中,对话至少要流利,不然可就不妙。」
「唔」
确实没错艾丝缇被刺到痛处,说不出话来。
艾丝缇绝非没有语学方面的才能。除了母语匈牙利语之外,罗马共用语、拉丁语、以及父亲国家的语言阿尔比恩语她都说得像母语一样流利。另外她还能用包含迦太基语在内的五
国语言顺畅地进行日常对话,在训练所中语学评价拿到A级然而帝国语对她而言却是全然未知的语言。
被选为使者之后这三个月,以恩曾经教她一些,所以能讲一些单字,不过离顺畅对话的等级还是很远。万一宫中有谁找她攀谈,那可就完了。
「神神父说的确实没错,可是」
艾丝缇还是不甘心,试着加以反驳。
「这么说来,神父还不是一样?会讲单字的我还比较适合。」
「喂,谁说我不会讲帝国语?没礼貌。(帝国语)」
「咦!?」
艾丝缇惊讶到合不拢嘴,只能愕然盯着突然讲起陌生语言的神父。不,对神父而言那并不是陌生的语言。他的帝国语在文法与发音方面都很完美。
「神神父你会讲这里的话!?」
「是的,没错(帝国语)不过叫我写论文或演讲可就不行了。喔呵呵呵。」
亚伯自豪地笑着,讨人嫌地推了推眼镜。接着还用不知谦虚为何物的口气这么吹嘘。
「不过我有自信能伪装成士民而不遭人怀疑。噢,和你相比起来可是自然得多。」
「可可是,为什么你从来不提!」
「这个嘛,要想欺敌不就得先欺己?哎呀,不过也不晓得敌人是在哪边。」
面对双肩颤抖的少女,神父用宛如支配了全世界的表情摆起架子。甚至还从不断**的鼻孔底下说出这样一来的疯话。
「哎他,要是在这边不稍微做点事,回去不知道会被卡特琳娜怎样修理。来吧。加把劲干活」
「我我还不是一样,不工作就会被骂!」
「我知道。不过伴君如伴虎艾丝缇,你就在这边稍微忍耐一下行不行?就当成卖我一个面子。」
神父亲热地在双手握拳、颤抖不已的艾丝缇肩上拍了拍,然后带着微妙的神情望向某处遥远的空中。
「呜呼,你伟大的牺牲我绝对不会忘记。噢,对了。就这样吧,等我们回到罗马,可以为你申请封圣『圣艾丝缇』。你不觉得很好听吗?」
Ⅱ
帝都是以博斯普鲁斯海峡为界,分为西岸欧洲区与东岸亚洲区,长生种几乎都住在欧洲区。然后西岸地区在如大河般深深切入内陆的金角湾分隔之下,又分割为南北两区。
西岸地区的北区从金角湾沿岸,略陡的高地往北延伸的市街区便是长生种贵族都邸林立的高级住宅区。分水场、地下发电设施等主要公共设施,以及练兵场与军港等军事设施
大多集中在这个区域。
另一边的南区被七座山丘与茂密的森林所围绕的广大区域,则全是某个人物的个人私有土地。
总面积整整有号称人类社会最大宫殿的圣彼得大教堂四十倍。境内拥有十三座圆顶加上数量近百的尖塔,以上百名禁军队员为首,固定有数百名长生种贵族与接近一万名的短生种
士民,加上无数的机械人在此居住,侍奉唯一的主人。
在那广大的领域之内是掌管帝国、鳞次栉比的中央政府机构,地下默默不断进行作业的全操控式自动工厂则不停供给生活所需的物资。一切全都自给自足的这区简直可以说是一个
完整的国家。
星皇宫同时也是帝国的中心。
那是真人类帝国唯一且永远的主人「女皇」芙勒蒂卡的居城。
光是已然就座的贵族,人数恐怕就不只五百人。再加上儜立于背后的扈从士民以及负责端茶的机械人,聚集在这个空间的人数就有将近三千人。
「大圆顶室」位于高耸、巨大圆盖底下的御前会议场还有明显的空位。列席者的椅子分别铺上分别依照贵族色绣出各人家徽的靠垫,仿佛秋日天空来到了地面。
「哇塞怎么会这么多人!说到会议,我还以为只有七、八个人耶?」
「笨蛋。像我们这种小辈,哪有可能出席那种场合?还有小声点,你现在是我的扈从士民。士民不能让主人丢脸。」
年轻人用流畅但智商低落的帝国语发出感叹,受到亚丝严厉的责备。不过亚丝薄薄上妆的脸上依旧浮现高雅的微笑。一边对上前招呼的熟人一一优雅地点头,一边大步在通道上面
前进。
列席的贵族以皇帝宝座为中心,从一品官枢密司到九品官杂职依照位阶呈扇形就坐。
在取缔贵族不法行为的职务,直辖监察官,职阶第七品外围数来第三圈的位置备有亚丝的长椅。
「我要温牛奶。」
终于开上缀有爱斯兰家族家徽「扬矛少女」和她本身图纹的靠垫,亚丝迅速交代前来的服务人员。
「稍微热一下。蜂蜜就用紫萝兰花蜜你要喝什么?」
「就红茶吧。砂糖请放十三颗亚丝,皇帝在哪个位置?」
看到服务人员应承嘱咐之后离开,儜立在基辅侯爵身后的高个儿士民亚伯小声说道:
「宝座是在哪里?」
「笨蛋,要称呼『陛下』!」
见到银发青年毫不在乎地来回张望,亚丝低声加以斥喝。要是带外人到御前会议的事曝光,铁定会被杀头的。于是她一边谨慎地望着周边,一边用唇语及手势这么回答。
「宝座就在那边的廉子后面你看,就在那边。禁军兵团那附近。」
墙边儜立着一群身穿红色铠甲、头戴面具的卫兵。那是配备了以磁场效果发射固体子弹与液体炸药的电磁手炮,还有加装高周波产生装置的宽面军刀的禁军兵团。
不过亚丝用下颚所指的,是在动也不动的这些人所包围的阶梯顶端,说得更正确一点,则是挂在那拉的绿色纱幕。在贵族的青衣、士民的黑衣以及亲卫队深红色甲胄包围之中,翡
翠的光芒洋溢着某种不可逼视的气息那是在帝国之内,唯有皇帝才可以使用的高贵颜色。廉幕内部自然是无法窥探,不过可以看到有数名枢密司身为皇帝最高顾问的大臣
,在那里不停地穿梭来回。
「呵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就在那里是吧。看来花了不少钱。」
「喂,神父,你也帮帮忙吧。」
亚丝一边抚着阵阵发疼的胃部,一边对好奇地东张西望的神父提出警告。语气已经出现恳求的味道。
「你能不能老实点?绝对不能出事。」
「不会有事啦。亚丝,你不是最了解我的吗?」
「就是了解才会担心算了,我就知道。没找那个叫艾丝缇的女孩一起来算是正确决定。都已经有你了,要是再加上她。我可照顾不来。」
亚丝一边用手掌对准桌上的裂缝一边抱怨。在电脑读取掌纹与细胞DNA验明身份的时候,一本正经地加以评论。
「那女孩和从前的我有点像。人格尚未成熟的我正好就是那种感觉要是放着不管,搞不好会失控的?」
「哎呀,她连话都不会讲,只能乖乖待在家里。」
神父越过她的肩头探看立体影像电脑用短指向性雷射光所描绘出的文字,一边理所当然地点头。
「这时她大概正在对孟斐斯伯爵抱怨吧?哎呀,之前那么辛苦,稍微休息一下应该无所谓吧?」
「喔?有这么简单?神父?」
亚丝灵活地用视线扫描立体影像所显示的本日议题,然后弯起嘴角。眸子之中浮现的是带有一丝恶作剧的笑容。
「你不想让她涉险吧?拿不会说我们的语言来当藉口,其实是不想她遇到危险吧?」
「啥?你说什么?」
「我说,你爱照顾别人的习惯还是没变。你在三年前也是」
就在亚丝笑着回头的时候。有个声音从身旁把她叫住。
「好久不见了,亚丝塔洛雪。」
不是神父漫不在乎的温吞的声音。而是温和有力,更为成熟的男声。
「已经四年了吧。我的脸你还记不记得?」
「底底格里斯公爵!」
亚丝的嘴角一僵。才刚瞥见从亚伯身旁俯看自己的笑脸,马上触电似地战败了起来。
「真真是失敬,公爵阁下!」
「叫我所罗门,或是像从前那样叫我『叔叔』也行。」
相对于基辅侯爵的拘谨,高尚地仅以嘴角露出苦笑的这位男性,除了美男子这三个字之外,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虽然实际年龄应该已经接近三百岁,不过却还保持着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外貌。挺拔的身形比亚伯还要高出一个头,不过因为身材瘦削的缘故,完全没有大个儿特有的钝重感。
不论是略黑的脸上所浮现的温柔微笑,还是和蔼可亲的举止,光看他那温文的外表,恐怕很难察觉他是帝国数一数二的战绩拥有者。
底格里斯公爵所罗门(注:Sulayman,引自旧约圣经「列王记」中,古代以色列第三代国王之名的阿拉伯语发音。)相当于副宰相的次席枢密司,这几十年来辅佐帝国国政大
诸侯中的大诸侯,用悦耳的声音对毕恭毕敬的美女劝道:
「噢,不必这么拘谨。我只是好久不见,来打声招呼而已去年令堂过世没能前往吊唁,真是抱歉。」
「不,别这么说,底格叔叔是因为公务繁重才无法前来。我也没去拜访,还要向你道歉呢。」
基辅侯爵咕哝咕哝地说着,所罗门虽然用有礼的微笑作陪,不过视线忽地溜向她身后的士民。略黑的脸上浮现诧异的神色。
「今天的士民和平日不同?老查达里他怎么了?该不会是」
「噢,老爷子很健康。不过他今天有事没办法过来。这位是最近雇用的亚伯以外找来一个冒失鬼,让我相当棘手。」
「啊,真过分。我哪有呜噗!?」
亚丝在出声抗议的士民心窝补上一拳让他闭嘴,然后摆出扭曲的笑容。
「就是这样,他才刚从乡下过来真是的,丢脸死了。」
「不会,不会。」
身为基辅公爵远亲的公爵虽然微笑看着女子的模样,不过他略微变化表情,声调莫名地压低。
「对了你知不知道今天的议题?」
「听说是摩尔多瓦公爵的讣闻?」
摩尔多瓦公爵的死讯虽然尚未公布,不过却是众所皆知的事实。况且她的死并非自然死亡,而是她的孙子弑亲现在议场中的对话,想必有绝大多数是绕着这话题打转。
亚丝的声音也自然而然压低。
「有种可怕的说法,说她是被孙子孟斐斯伯爵杀害。不过目前还只是谣言,所以不便多说」
「事实就和你所描述的差不多。问题是」
「问题是什么?」
亚丝被挑起兴致似地这么问道,所罗门则对回答感到有点踌躇。让人联想到古代雕刻的脸庞浮现淡淡的犹豫,不过最后大贵族还是简短地说道:
「这点纯粹只是传闻,据说当时孟斐斯伯爵身边还有两人陪同。而且是一男一女两人组的短生种。」
亚丝压抑着内心的动摇,故作怀疑地侧过了头。
「可是,帝国处处都有短生种。」
「是啊,帝国处处都有短生种。甚至连这星皇宫也有不过会用拉丁语引用圣经的倒是没有。」
「噢,圣经?」
是这个白痴?
亚丝用眼角余光朝身后正仰望不知名方向的男子瞪了一眼,然后咬住嘴唇。
在帝国内能说「外面」语言的短生种并不稀奇。因为在地下贸易与情报搜集方面和「外面」有不少往来的机会。士民的培养课程甚至还将「外面」的语言列为必修。
不过说到引用圣经的短生种,恐怕是翻遍全国也找不到。因为帝国禁止所有的宗教活动。不论是长生种贵族还是短生种,持有信仰及进行传教都在帝国法的禁止之列。「用拉丁文
引用圣经」的癜狂之辈绝对来自「外面」,而且是教廷的手下。
另一方面,所罗门对暗自思索的女子的心事无从了解,只是神色黯淡地摇了摇头。
「是啊,说不定请示会演变到难以收拾。既然和『外面』而且还是教廷有关,摩尔多瓦公爵之死就绝不简单。」
所罗门如此感叹着,在贵族之中他对短生种是出了名的友善。虽然还远及不上有「短生种爱好者」之称的基辅侯爵,不过对于「外面」的深厚见识,就连亚丝也感到佩服。
八十年前担任开罗太守,还曾顺利平息了在短生种之间流行的瘟疫,受到如神一般的推崇。对他而言,这次的事件确实值得担忧。俯看亚丝的那张脸显得忧郁。
「不管了,就看陛下如何判断,这点会决定一切事情既然和『外面』有关,或许会询问你的意见,毕竟说到『外面』的研究,你可是第一人选心里准备好了吗?」
「不不敢当,我」
亚丝慌慌张张地挥手,不过所罗门只露出温和的微笑。虽然还想鼓励似地说些什么,不过这时似乎有人叫唤而回过了头他是被什么吸去注意力,没过半晌,亚丝也就跟着发现。
「陛下似乎驾临了。」
视线穿透绿色纱幕的枢密司侧脸带着微微的紧张之色。这点在场内所有人的表情都能见到。之前不绝于耳的吵杂声像退潮般静了下来,在通路上来回的人赶忙回到自己的座位。同
时在内缘部分二品官及三品官的座席陆续浮现立体影像。这次的御前会议,似乎连地方都市的都指挥及太守阶级的高级地方官员都被召集前来。
「基辅侯爵,我先告退了。」
所罗门略微点头示意,然后从亚丝身边离开。不过临去之际又猛然回头,仿佛想起什么似地低声说道:
「对了。要是方便,最近能不能借点时间?关于『外面』的事,我想借重你的学识。」
「噢!我很乐意。」
对着恭谨的侯爵一笑身材魁梧的他再度转身回到最前排。亚丝对着他的背影行了一礼,然后再度就座,议场前方的铃声同时响起清亮的声音。
「真人类帝国永远的主人、所有长生种之母」
一名暑密司起身,出声要求众人肃静。然后朝着阶梯上方恭谨地低下头来。
「皇帝陛下驾到!」
廉幕缓缓飘动。
当所有人毫无例外,全部跟着最前排的枢密司一同起立,低下头去的时候,廉幕对面有模糊的影子正在就座。
同一时间,朝着就座贵族头顶倾注而下的是伴随着骇人重低音的机械声音。
〈感谢各位前来参加。我可爱的黑夜之子啊。〉
响彻大圆顶的那个嗓音虽然清晰,不过却像有老少男女、无数的人一起在讲话似的彻底变调,无从推断发言者的表情甚至年龄。
这时真人类帝国皇帝奥古斯都.芙勒蒂卡,似乎发出微微的叹息。
〈众卿应该已经知道,在十二个小时之前,我们的首席枢密司摩尔多瓦公爵密尔卡.法透纳过世了。朕在此为帝国最强支柱、优美的羽翼撒手离我们而去深感哀悼。追悼仪式将在五
天后由朕亲自主办底格里斯公爵。〉
「是!」
次席枢密司将右手摆在心脏位置的上方,皇帝则用沉稳的声音对他说道:
〈实务方面就交由你来负责,所罗门。记得要事事周详。〉
「臣知道。」
身形修长的长生种深深一鞠躬,脸上有着浓浓的紧张之色。在首席枢密司过世的此刻,位居次席枢密司的他便是众臣之首。将摩尔多瓦公爵的葬仪实务委托他来处理,便是皇帝信
任的证明。
〈其他的人也要分担工作。辅佐底格里斯公爵,让事情顺利完成接下来,各位。很遗憾,朕得发表一件叫人不安的消息。〉
已经变调的声音,应该感受不到思考或是情绪。然而在这时候,里头确实夹杂了彷若冰针般的尖锐思绪。
〈摩尔多瓦公爵并非自然死亡。我的女儿是被他人挥剑加以杀害。关于这点,就由禁军队长来报告喀土穆男爵,你过来。〉
「是!」
随着一记浑厚的声音,魁梧的身影从儜立的禁军队伍之中站了起来。
黑色的脸庞上面有炭火燃烧的双眸正闪着精光。喀土穆男爵拜巴尔朝着宝座行礼,然后沉重地开口:
「正如陛下方才所言,摩尔多瓦公爵四被杀害的。杀她的人正是她的孙子,帝剑御持官孟斐斯伯爵以恩.法透纳。」
果不其然紧绷的空气在列席者之间流动。
有人像是等着下面句子似地抬起身子,有人则是直着脖子靠在沙发上。共通的是浮现在他们脸上的锐利、紧张之色。黝黑的长生种大口吸进场内转硬的空气,声音朗朗地再度开始
报告:
「其实于四个月前他就带着敕命前往『外面』,不过在昨天秘密回国。我想他是藉机前往摩尔多瓦公爵宅邸行凶此外,根据伊拉克里翁都护府的报告,四天前,孟斐斯伯爵及
他的士民,曾经征召远洋强袭舰伊拉克里翁所属的『奈芮亚蒂丝』号。这艘『奈芮亚蒂丝』则在十小时前,于帝都近郊被人发现疑似此舰的残骸,目前正在进行调查。详情请看手
边的资料。」
随着他的话,众多贵族桌面复线了文字。由雷射光描成的那些文字像在辉映拜巴尔声音似的改变排列方式,开始列出行踪不明军船的细部情报。
「另外在十二小时前,我身负敕命,为了秘密会见摩尔多瓦公爵前往都邸。不过在我地方当地的时候宅邸已经起火,完全无法抢救那时我发现孟斐斯伯爵及与他通行的短生种
两名。我为了知晓事情的经过请他前行,不过三人拒绝我的要求,在抵抗之后逃亡以上是事情的始末。」
在海滩事件详情之后跟着浮现的是禁军所提的报告书。拜巴尔比着它开始报告。
「除此之外,虽然报告书上面没有记载,不过包含我在内的所有禁军队员,全都孟斐斯伯爵和同行的两名短生种用类似『外面』的语言交谈。可见他们是『外面』尤其是教廷
手下的可能性非常之高。建议尽快抓住他们三人,听取详细的报告。」
报告完毕的禁军兵团队长对着宝座再度鞠躬然后归队。跨步儜立的身影,就像活的武神像一般确实力道强劲不过看在利害不同的人眼里或许像是瘟神一样。
「嗯,这下不太妙,亚丝。」
一个不可靠的声音,传入正愁眉苦脸读报告书的亚丝耳中。站在后方的亚伯低声说道:
「这下孟斐斯伯爵和我们来不及见皇帝陛下,就会被抓出来杀掉基辅侯爵,这时需要你帮忙。」
「我知道。包在我身上不过你这人还真是打蛇随棍上啊。」
亚丝一边唠叨一边举手。其实她并不擅长在人前发言,不过这时却不得不说。只能有所觉悟地要求发言。
「慢着」
「慢着,我有异议!」
结果亚丝却永远失去了实践决心的机会。因为一个洋溢活力与知性的声音已经说出和她类似的台词。
「喀土穆男爵,你的陈述有重大疑虑。」
从最前排起深得人心帝国主义重臣底格里斯公爵所落门的声音虽然温和,内容却是坚定而毫不动摇。
「首先第一点,虽然摩尔多瓦公爵横死之际孟斐斯伯爵就在现场,但不能马上认定他有嫌疑。目前并没有物证,要如何确认摩尔多瓦公爵横死就是其孙所为?」
列席者全都静静听着次席枢密司的发言。他的发言在连个咳嗽声都没有,一片寂静的议场上流过,思路清晰有条头理,具有强烈的说服力。
「再者第二点,关于『奈芮亚蒂丝』号事件,同样是没有确切证据就让孟斐斯伯爵背负罪名。伯爵使用敕使权限征召此舰和此舰遇难的关连,必须经过正确调查才能得出结论,目
前妄加推测卫冕言之过「「早,容易引人非议。毕竟过度臆测的结论只会招来出乎意料的结果。男爵,请你慎重发言。」
「那么底格里斯公爵,你的意思是说孟斐斯伯爵无罪?」
将及腰黑发高高挽起的妙龄美女,制止了正想开口加以辩驳的拜巴尔,对所罗门反问。位居枢密司第三席的大马士革侯爵翡珑.琳恩细长的眸子微微一翻,对起立中的底格里斯公
爵投以意味深长的视线。
「孟斐斯伯爵不但秘密回国,也没回来觐见陛下,时间就发生了。这样他的谋叛之心难道还不够明显?」
「关于孟斐斯伯爵秘密回国这点,我也不无疑虑。然而光凭这点就要他背负谋叛罪嫌,我想是过于严苛了。」
所罗门吸了一口气,啜饮手边的红茶。眸子里面溢着如绢丝一般柔滑强韧的精神力,环视着同胞。
「在场的诸位,这是牵涉到大逆之罪的问题。要把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当成叛徒,我想就得提出确切的证据。在提出之前不宜对孟斐斯伯爵加以问罪各位,你们觉得如何?」
「很抱歉,底格里斯公爵,我有孟斐斯伯爵谋叛的证据。」
将所罗门说服力十足的发言给打断的,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声音并不大,甚至还是有点无力的细小声音。不过里头所带有的强烈魄力却吸引了列席者的视线。
「为什么呢?因为我本身就是证据他和教廷的短生种串通,要将祖国帝国给出卖。而且我组织他,他还将我打伤,然后隐匿形迹对于孟斐斯伯爵以恩.法透纳的卖国行为
,我要再次予以弹劾。」
「你是!?」
蓝发长生种对惊愕到瞪大眼睛的所罗门行了一礼,青铜色眸子闪着锐利的光芒。
「我是卢克索男爵拉杜.巴旺我刚回来。」
III
把摊开在石板上的地图上下倒过来看--看不懂。
接着左右倒过来看--更看不懂。
「这个坦白讲,短生种区我也是第一次来。」
以恩终于死心,对身旁的同行者坦白说道。
毕竟她是持反对态度,而用近乎绑架的方式将她拉来,溜出基辅侯爵邸的人正是自己。口气会变得像在辩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而且,没想到会差那么多实在不可思议。」
「可是我觉得这边还比较正常耶?」
温和地接受少年辩解的是坐在隔壁的红发少女,或许是不想让一边说着大话一边拼命迷路的同行者感到难堪,少女轻抚走道上的石头,缓缓说出平凡的感想。
「当然昼夜颠倒的部分还是一样,不过除了这点,就和罗马几乎没什么不同远比西岸要来得容易理解。」
艾丝缇这么说完,视线再度回到眼前的街道。
道路左右栉比鳞次的大小店铺,以及来回交错的人潮,都是海峡对岸--西岸贵族区绝对见不到的景象。如果那边是具有历史的高级住宅区,东岸这边就是老旧的街区。密密麻麻
全是经济性优于居住性的小型建筑物。如蛛网般穿梭其中的大街小巷充满市井的活力,灯光像铃铛似的由天花板垂挂而下,塞满了商品的店铺一字排开,看起来相当壮观。
「有人、有货物、一片嘈杂和『外面』没什么不同。」
「或许吧。不过艾丝缇,还是有和『外面』不同的地方。你有没有发现?」
「嗯--不同的地方譬如没有酒店?」
虽然贩卖各种物资的店帝都几乎都有,不过有些「外面」有的,这里还是没有。譬如就没有贩卖酒精饮品的店,同时也找不到烟。像这类有可能戕害短生种健康的嗜好物品在帝国
境内一律被视为违禁品,严格禁止贩卖。公共浴池及茶馆则取代了酒店。
「酒吗?也对。不过还有对了,譬如你后面的建筑物。」
「咦?你是说这个?」
艾丝缇诧异地仰望那栋雅致的建筑。虽然馆内没有灯光难以窥见,不过感觉记清洁又整齐,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精气味。
「是医院吗?」
「类似,但不是。这幢建筑是收血署--负责采集血液,作为我们所服用的『生命之水』的原料。」
「采集血液!?」
艾丝缇的声音里头带着一丝不安。虽然之前就不时看到以恩及其它长生种为了抑制慢性贫血症而饮用「生命之水」,早该知道是由短生种的血液制作而成。不过听到血液是由短生
种身上取得还是感到惊骇。只见她带着有点尴尬的神情匆忙起身。
「啊,我要先说明,血液的采取并不是强迫性的。」
察觉少女的不安,以恩赶忙加以补充。
「采取完全是根据短生种的自由意志。因为可以换得相当金额,对所得较低的隶民而言算是重要的收入来源对了,以你们的说法来讲,就是『福利政策』对吧?藉由这种方式
,帝国政府可以给贫穷的隶民一种生活保障。」
「」
在以恩看来或许是互蒙其利、再恰当不过的事,不过看在短生种的艾丝缇眼中却总是有些难以接受。她还是用畏惧的视线望着建筑,然后缓缓倒退一步。
「算了是我的说明方式不好。」
没办法再要求她加以理解。以恩叹了口气,重新看向地图。擅自离开基辅侯爵邸已经超过两个小时。要是没在强往星皇宫的基辅侯爵回馆之前,把事情办妥然后回去,天知道那位
血气方刚的美女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数。于是很快递,他检视地图的表情变得认真。
「呃、首先,我们是经由大桥跨越海峡,再从这条大路进到市场的对吧?然后在这边往下,从刚刚那个角落往右--」
「欸--欸--各位大哥!要不要喝茶啊?很好喝唷?」
就在这个时候,正和地图进行格斗的以恩耳里传来宛若银铃的声音.那是流畅的帝国语,讲的人自然不是艾丝缇。
「怎么样?一杯二十阿古且(注:Acke,原指14世纪鄂图曼土耳其帝国所使用的货币),特价两杯三十。」
回头一看,站在那里的是一名少女。年龄大约比艾丝缇要小两、三岁。剪得短短的黑发下小小的面庞白到接近透明。代表隶民阶级的灰衣,斜背的皮带上挂着黄铜水壶,单手所持
的托盘排着注满鲜红色液体的小杯子。
「噢我不要喝茶。没那个心情。」
不过以恩却一脸厌烦地挥手驱赶少女。像在赶狗赶猫似地扬着下巴。
「快点走开,小姑娘。我很忙。」
「不要这样嘛你看,那位姊姊好象很渴呢?」
这女孩虽然是隶民,却很难得地对士民不感到害怕。嫩叶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眯了起来,用手肘顶着以恩的士民服。
「你们两位是在约会吗?好登对耶。真羡慕呼呼」
「约会?看起来像吗?」
以恩总算是从地图上面抬起眼睛,用手指比着自己和艾丝缇。卖茶的女孩用力点头
「没礼貌的小姑娘你说多少钱?」
和一开始的时候不同,以恩带着莫名开心地取出了硬币。虽然比少女所说的要多上一些,不过还是将三枚铝币摆在掌心。
「不必找了,你就高高兴兴地收下吧噢,对了。小姑娘,这边是在哪一区?」
以恩边将一杯红茶递到艾丝缇手中,边用手指把地图指给卖茶的女孩看。杯中的雾气在下颚边缘徘徊,以恩这么问道:
「我在找士民米玛尔所经营的药店。药店街从这边走过去对吗?」
「药店街上米玛尔的店?」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将铝币收进围裙,然后用手抵着尖尖的下巴。
「嗯,我知道。要不要我给你们带路?」
「真的吗?太好了走吧,艾丝缇。这小姑娘要帮我们带路。」
今晚的运气终于开始好转。以恩匆匆忙忙喝干了茶,催着艾丝缇。心想隶民小女孩不可能听懂,于是自然地说着罗马语。
「动作要快一点。我们得在基辅侯爵回馆之前回去。」
「我知道。可是」
艾丝缇也赶忙喝干了茶,站起身来。细心地用手帕擦拭杯缘再还给少女,脸上浮现一丝忧虑。
「可是,那个人真的和宅邸时间有关?」
艾丝缇的声音少了点干劲。她一边踌躇地跟在少年身后,以便嘟哝着心里的疑虑。
「米玛尔对我们非常照顾。说他和这件事有关,我实在难以相信。」
「但是叛徒就是叛徒。」
以恩不理会少女的感伤,折起了地图。
啊,叛徒就是叛徒这件事在沙漠之城就已得到充分的印证。
「袭击我家都邸的家伙,简直像是在等我们回馆。确实知道回馆时间的,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就是他了我的怀疑有充分证据。」
「话是没错。可是」
「你要是不想跟来,我也不勉强你。」
少女对这次的拜会似乎还是持分队态度,一恩对着她的侧脸淡淡地不,是装成淡淡地说道:
「既然到了这里,我一个人也就够了。艾丝缇,你先回基辅侯爵邸吧。」
「既然阁下要去,那我就一起去不能放着你一个人不管。」
「是吗?」
少女纯属义务地点头,以恩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卖茶的小姑娘脚程相当快。三人不知不觉已经离开大路,走进一条小巷。虽然是路面,不过还是符合帝都风格,有着明亮的照明而且清扫得一尘不染,只是人烟稀少,大路上的喧
嚣仿佛作梦一般。
「对了,小姑娘。米玛尔的店还没到吗?」
「仒走的是近路,马上就到了还有,我从刚刚就在想,不要随便叫我『小姑娘』。我可是有个漂亮的名字『塞特』。」
「塞特?」(注:Seth,旧约圣经中亚当与夏娃所生的第三子之名)
以恩微微咧开了嘴角。帝国是个多种族的国家,名字取法就和肌肤颜色一般多样。如果以恩所听过的知识正确,「塞特」应该是死海地区短生种为男孩所取的名字才对。
「有意思。你父母想要男孩?」
「谁晓得。上面有两个哥哥,男孩已经够多了好啦,看,已经到了。」
少女停下脚步,自鸣得意地抬起了下巴。
三人在不知不觉当中从小巷回到了大路。只是和刚才的闹街相比,路人气愤没那么热络,店铺的品项看起来也有点土气。同时空气中还夹杂了货真价实的药味。
「这里就是药店街。米玛尔的店在那个角落。」
「是吗?」
女孩自豪地挺起胸膛,以恩将硬币塞到她的手中,用高傲的语气点头。
「辛苦了,小姑娘。你可以走了。」
「呜哇。这个人好拽耶。」
塞特一边数着手上的铝币一边嘟起嘴巴。
「欸,姊姊,和这种人交往很辛苦耶?我是不想说人家坏话。不过对象最好还是要挑一下啦!」
「你你不要多嘴!」
以恩赶忙将她打断并不是为了生气,而是因为艾丝缇只说得出单字,要是被人攀谈可就惨了于是挥挥手,要将表情似乎还没说完的小女孩赶开。
「她才刚从领地过来,很怕生。不要随便跟她攀谈。」
「欸~从领地过来啊这位大哥,你们是基辅侯爵家的人?」
塞特侧着头,视线落在以恩的腰间从基府侯邸离开之时,擅自借用的短剑头上面。上面刻着基辅侯爵家的家徽「扬矛少女」。不过隶民居然有办法辨识,这女孩目光相当锐利。
「所以大哥,你们的主人是亚丝塔洛雪.爱斯兰?直辖监督官的士民来药店有什么事?」
「呃、这个嘛」
望着塞特兴味盎然的脸,以恩被打败似地挥了挥手然后脸色突然一僵。
有某种气味微微刺激着他的嗅觉。手反射性地伸出,握住短剑的剑柄。无法辨识自己所察觉到的是什么,拭线移向大路角落的店铺。
「这股气味是?」
少年形状优美的鼻孔朝天空低声说道。确实有感觉翻搅着鼻腔深处的黏膜,淡淡的刺激性臭味。
「你怎么了,阁下?」
「抓紧了,艾丝缇!」
就在同行者诧异提问的时候,以恩的手已经绕过她的腰。他单手抱住依然搞不清楚状况的艾丝缇,朝着石板一踢
视野角落可以看到塞特正瞪大眼睛,以恩轻而易举地飞跃了将近二十公尺左右的距离。强劲的下半身肌肉整个动员,半路再朝墙壁一踢。再度跳跃了二十公尺左右,抵达目标建筑
物的二楼。
然而前方却是紧闭的玻璃窗。少年和少女眼看就要猛然撞向透明的墙壁
「喝!」
挥出的短剑
将逼近眼前的玻璃窗砍成两半。
少年就像追着被砍成两半的玻璃窗似地跃进了房中。抱着依在自己身上的少女,仿佛没有体重一般在绒毯上面着地。
「该死慢了一步!」
着地瞬间,在以恩脸上明显表露的是激烈的愤怒。勾起愤怒的并不是米玛尔瞪大眼睛倒在墙角、沾满血迹的尸体。而是穿着军用外套站在那里、手上战斧染着红色的壮汉防毒
面具底下的双眼映着头顶冷光灯的光芒,闪烁着白光。
「阁阁下,你要小心!」
就在艾丝缇终于掌握状况、出声提醒的时候,活尸已经用和巨大身躯不符的速度展开了行动。对新出现的两名攻击对象加以辨识,随着攻击程式展开战斗行动。
不过这时以恩方面也展开了备战姿势。他把艾丝缇推到身后,短剑挡在身前。壮汉提着战斧向前突击
「呼!」
让人胸口发恶的风声和尖锐的吆喝声交叠在一起。
在用嘴唇吐气的同时,以恩同时漂亮地用最小动作绕到了壮汉身后。巨斧划过空中刨向地面的时候,他的短剑已经静静没入目标颈窝头部与颈部的接合部位。
「『徒有正面对决算不上战斗』」
少年一边听着骨骼碎裂的声音一边自言自语。敌人的巨大身躯在同时间不可思议地垮了下来。以恩俯它在短暂痉挛之后再也无法动弹,脸上出现微微复杂的表情。
「可是,总觉得这是种卑劣的作战方式。我希望」
「阁下,你你来一下!」
一个颤抖的声音打断了以恩的慨叹。艾丝缇跑向染满鲜血的米玛尔身旁,表情紧张地回头。
「这个人他米玛尔他还活着!」
「什么!?」
将米玛尔的头枕在膝上的艾丝缇讲的是对的。米玛尔想必是被战斧劈了一记。男子的腹侧裂开,染成一片殷红,正在微微地**。穿在士民服下面的厚皮革背心让他不至于立刻死
亡。虽然将濒死的痛苦延长几分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不过年轻的短生种就这样横跨在生死的边缘上面。
「米玛尔,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以恩望向正一秒一秒失去生机的男子的脸庞,挤出生硬的声音。
「之前这可怕的活尸会来杀我是不是因为你泄漏我的情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请你原谅请你原谅,少爷」
苍白的眼皮虚弱地睁开。勉强可供辨识的细小声音从发青的嘴唇里飘了出来。
「我没想到那位要杀主人摩尔多瓦公爵」
「『那位』?」
少年的眉心拢出深深的皱纹。士民称之为「那位」,代表对方是帝国贵族。可以想见是强硬派的一伙。但是「没想到」又是什么意思?
「快说,米玛尔!」
对着离死比生更近的昔日家臣,以恩用沸腾的声音呼喝。声音粗暴,仿佛要将贵重的情报来源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似的。
「快说!是谁!?是谁要是背叛我!?杀了我的祖母的人是谁!?」
「他是」
吸入最后的气息,米玛尔的胸廓涨起。是严重的贫血状态。连出血都变得缓慢。不过背叛的士民还是挤出最后的力量排列着单字。
「是男爵阁下卢克索男爵拉杜.巴旺」
「!?」
那个瞬间,以恩清楚听到血液从自己的脸上褪去的声音。
「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手不自觉地伸出,连对方已经染血的事全都忘记。抓着满是血迹的士民胸口,以恩用骤然改变的声音大吼。
「我在问你,你刚刚说了什么,米玛尔!是拉杜!?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
面对狂吼的少年,米玛尔还想将几个单字发出声音。不过代替声音从嘴角溢出的却是紫黑色的血块。同时身体拱成了弓形。
「糟糟糕!」
开始细细痉挛之后,艾丝缇要想反映已经太迟。正想让他张开嘴,确保呼吸道畅通的时候,仿佛按下某个开关似的,米玛尔的身体回复了寂静。
「他过世了。」
仿佛过世的人是自己一般,艾丝缇低声细语。
「主啊,请引领他的灵魂阿门。」
划上十字,将面朝虚空,永远失去了视力的前士民的眼皮徐徐阖起另一旁的以恩却没那个心情。
「拉杜?是拉杜!?」
从发青的嘴唇溢出的声音破碎得一塌糊涂。
「怎么可能,他已经死了!而且还是死在我面前!」
是的,在沙漠之城,那个人确实已经死了。被日光烧灼,挨了子弹,然后坠入眼前的深海而死,根本不可能存活。米玛尔最后所说的话是谎言。连到最后还想欺骗自己。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欺骗自己
「阁阁下,危险!」
在艾丝缇接近悲鸣的警告声传来的时候,若是以恩保有一丝冷静,就能从自己倒映在她眼中的身影判断出
身后传来的威胁。然后一个跳跃,再拔剑加以对应。
「咦?」
然而实际上,完全愣住的少年却只能直接回头,犯下愚蠢的错误。映入眼帘的是刚才早已击倒的敌人的巨
大的身躯。看来颈椎并没有彻底击碎。下半身虽然无法动弹,不过上半身却拉成弓形、扬起战斧。朝着僵
立在那里的以恩迅速仍了过来。
「快趴下,阁下!」
要不是有猛撞过来的艾丝缇将以恩扑倒在地,以恩的人头恐怕早就落地。战斧随着撕裂空气的声音从两人
身边掠过,直接发出怪声嵌入了壁石,将它整个粉碎。就在这个时候,艾丝缇从士民服下方拔出的近身型
散弹枪,已经正确瞄准活尸的头部。
随着一记爆炸声,活尸的头部血浆迸裂。身体直接向身后扑倒,这回再也没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