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在府中被卫尉大人领兵拘走,长信侯府上下,登时人心惶惶。
那些交游广泛的门客当即跑了出去,到各家权贵府上打探究竟。没多久的功夫,主君长信侯昨日在燕太子丹喜宴之上,和昌平君兄弟大起冲突,伤了昌文君熊颠。御史大夫熊启、郎中令熊颠今日面奏大王,联手弹劾长信侯,华阳太后大发雌威,训斥大王等诸般消息就纷纷传了回来。
众宾客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讨论此事吉凶如何,有的很是悲观,道是主君全靠太后撑腰,如今这架势,华阳老太后亲自出手,明着是要教训主君,实际上是借此打压赵太后。华阳太后德高望重,又站在大义法理之上,赵太后恐不得不退避三舍。舍车保帅,主君恐怕就是这次政争的牺牲品了。
此言一出,立马就有人反驳,道是主君深得太后宠爱,如今大王亲政在即,正是太后气焰高涨之时,怎肯让华阳太后得逞,虽然主君被关了起来,只怕也就是应付一下华阳太后,给老太后个面子而已,用不了多久,主君自然平安无事!
这话也有人不赞成,道是主君虽然一向得太后宠爱,但主君为人一向疏狂,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就连大王,也未必稀罕主君。这次主君说话,实在是捅破了天。不但得罪华阳太后,就连大王太后都给扫进去了。墙倒众人推,这趁机想搞掉主君谁肯袖手旁观,落井下石那是一定的。单是指望着太后的恩典,只怕这前途吉凶难测呀!
长信侯府和他处不同,其他府邸,除了主君之外,还有内宅夫人和主君子侄,一旦主君有事,自然有当事的子侄或夫人出面打理一切。而嫪毐这里,名义上乃是寺人阉宦,虽有得宠的女侍,但夫人是没有的,他乃是孤身入秦,更没有子侄宗族在身边襄助,平日里有嫪毐在,好像偌大府邸不但热闹,逐项事务也是井井有条。如今主君不在,众人都没了主心骨。就连平日总理庶务一向得嫪毐信重的侯府长史郭成,也是绕室彷徨,拿不出个准主意。
郦商这些日子,总管侯府侍卫,眼见今日府中动荡,当即吩咐手下武士,对府中内外严加防护,不得懈怠,如有差池,定以军法处置。
他这手下,除了从燕丹手下前来投奔的宾客之外,还有他这些日子从嫪毐府中精选的忠勇之士,经过这些日子的调理,这些人对郦商,早已心服口服。虽然主君被捉,府中人心惶惶,但看首领如此镇定,这些人也就有了主心骨,对郦商之令自然遵行不违。
郦商安排已定,自己当即赶到自家大兄那里。
郦生上次给嫪毐出谋划策,深得嫪毐信重,被尊为师长,日常供奉远过其他宾客。乃是独居的一个院子。
郦商到了大兄门外,见随侍大兄的武士,仍是兢兢业业的守在门外,郦商点点头,和两人打了招呼,又吩咐两人小心警戒,自己直接进屋去找大兄。
刚一推开门,一阵酒气扑鼻而来,郦商看时,只见自家大兄,正脸色通红的仰在公孙椅上,闭目摇动,酒爵已经被扔到了地上。胸前的衣襟,想是撒的酒,大大的荫湿了一片。旁边的高几上,碗盏狼藉。看来郦生又吃又喝的很是自在!
看大兄虽然在摇动,但鼾声如雷,睡的正香。郦商摇摇头,转身出去,唤来专门服侍郦生的女侍仆隶,将剩下的一应酒食残骸,俱都打扫的干净,又打开门窗,好好散了一会乌烟瘴气,这才将人都轰了出去。
郦商伸手将郦生一拉,叫道:“大兄睡得好呀!”
郦生被他这一拉,猛然一惊,睁开酒醉朦胧的眼睛,上下打量郦商数遍,才咧开嘴一笑,道:“兄弟你来的晚了,好酒可让我喝光了!”
郦商被大兄说的哭笑不得,道:“大兄,如今这时刻人心惶惶,大兄平日为长信侯尊重,府中上下皆知,正当挺身而出整肃上下,以备有事,如何却独自在这里喝的酒醉?”
郦生看郦商着急,不由大笑,挺身而起,道:“你说府中人心惶惶?”
“正是!”
“我该挺身而出,整肃上下?”
“如今长信侯不在,府中无主,正该大兄出面整肃,如今小弟掌管侍卫,门下宾客谁敢不听大兄之令,弟可立斩树威,如此一旦要用,也不至于措手不及!”郦商正容说道。
郦商听了,哈哈大笑,道:“兄弟,你也太操切了些!”
“这府中宾客,原本就良莠不齐,平日里又是以嫪毐为主,就算为兄出面整肃,那些人暂时被压服,也不够虚应故事而已,难道还能起了什么大用不成?”
“万一结下仇怨,这些人明着顺从,暗地里捣乱,岂不还不如直接将他们赶出去更为干净?”
郦商听大兄之言,遂问道“以大兄之意,是想让那些并无忠义的宾客自行离开?”
郦生正色道:“兄弟,你我要做的,乃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旦动手,生死就在一线间。这宾客之中,原本就有人以为嫪毐这里乃是腾达的捷径才投了过来,这些人,只可共享乐,岂能同谋大事?”
“如今嫪毐被捉,这些人自然要考虑出路利弊,我等先在暗中,府中无主,但有只为富贵而来之辈,眼见这里没了希望,自然要赶紧另投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