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还是易阳君老实。
这个奏章,乃是荆轲代笔,在这个奏章里,太子丹说的都是事实,但这因果关系,却有一点虚构的成分在里面。
易阳大夫耽误了事不假,但易阳大夫耽误的是试验,不是真正的增产。
但太子丹为了证明自己斩杀的正确性,偏偏由试验推导到了推广之后的光明前景,将人们注意力吸引到增产一倍以上的前景之后,再提出斩杀易阳大夫的必要性和正确性。让众位大臣在极为兴奋的基础上,哪里还细究易阳大夫行为的真正后果!
易阳君自感莽撞,很是有些后悔。
燕王喜在上面却偏要问他,毕竟易阳大夫乃是他的家臣,易阳是他的封地。弹劾太子丹最为激烈的也是他。
“王兄,太子奏章,已经说明原委,不知王兄还有什么不明之处么?”
易阳君脸色通红,惶恐出列,向上行礼,回奏道:“臣已听的明白,家臣耽误国家大事,太子刑之以法,并无不当之处,是臣鲁莽了!”
燕王喜呵呵一笑,道:“王兄这是哪里话,王兄乃是太子长辈,就算说他几句,也是该当,王兄不必在意!”
“这增产之事,寡人也是初知,推而广之,于国于家,都是大好之事。”
公子隆在易阳君下首,他是久在朝堂的,刚才鞠武读奏章时,公子隆可是在细心琢磨,太子丹所用的移花接木之计,还真没瞒过他去。看易阳君轻易就认了错,公子隆很是不屑:这位堂兄,读书越多,反而越发的笨了。
不过,公子隆也知道,太子如此上奏,无非是给燕王一个支持的理由罢了,就算太子不解释增产之事,就是以易阳大夫等人抗令不遵杀了,别人又能拿他怎么样呢?最多是大王下诏训斥几句罢了。
这个原先以武勇见长的太子如今这心机才学,可是大为不一般呀!居然连这农耕之事也都知晓。
不过,易阳君都不说什么了,自己可不能直接出头。自从太子出质回来,这大王对于太子可是差不多言听计从,对于太子还是要躲开一点的好。
燕王喜想起太子奏章上所说龙骨水车之事,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遂问张耳,道:“卿自太子处来,太子所说水车乃是何物?”
张耳自怀中取出一方白绢,捧在手里奏道:“臣这里有一幅图画,乃是太子令人所画水车之样,请大王观之!”
殿中谒者从张耳手里取过白绢,送到燕王手里,燕王看时,上面写着“龙骨水车”字样,下方是水车的画样,看了半天,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提水,燕王喜放下白绢道:“这画的倒是明白,只是寡人未见其样,还真不知效用如何!”
范增上前一步奏道:“此水车实物,张君已经奉太子之令,送到工坊之中仿制,待仿制出来按上试用,大王一看便知!”
燕王喜笑着点头,道:“也是,这等实用之物,不见其用,到底不明其理!”
随后又问了张耳这水车一些实用效力,比如所用几人,可用多久,提水多高,等等。张耳一一答了,燕王喜甚是高兴,吩咐范增,督促蓟城工坊,多加仿造,令各城应用以抗旱灾!
范增听燕王喜吩咐,上前一步,拱手为礼,恭声答道:“臣有一事,要奏明大王!”
燕王喜问这水车,心里对太子多才甚是高兴,猛然见这范增正色禀报,赶紧问道:“卿有何事?速速奏来!”
范增朗声道:“臣范增已思考多日,今有太子推广农耕之事为例,如今我大燕政治之制,多有缺憾之处,当改官体政治,已行新法!”
当初太子合群贤之力制定新法,将范增留在中枢,负责刷新政治的具体推行,当初曾经讨论国这变革的步骤:由易到难!
太子丹前世,是亲身看着一场持续了几十年的改革运动的。
在这个改革运动中,总设计师大人是按照先经济,再政治的思路不断推进的。
这一思路,适应了当时整体思想僵化的官僚体制的可变性,先是在牵扯最少的农村,进行了土地经营方式的变革,极大的提高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也为后续的改革奠定了民意的基础,然后又从下到上,进入了城市和工业企业的变革。
应该说,在改革的初期和中期,虽然也出了不少的问题,但因为改革的过程,并没有触及到官僚机构这个既得利益群体的切身利益,变革的进行还算是顺利。
但是,越是到了后期,变革难度越大。政治制度的变革尤其更难,因为这个变革是要以牺牲既得利益群体的权益为代价的。
所有从上到下的的改革,当变革触动的是变革执行者利益的时候,这变革自然会受到层层的阻碍和扭曲,是很难推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