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太子允可,太子私下与大将军言之,万一大将军有异,也可细商。”
尉缭这样一说,太子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几位之所以来找自己,还是因为李牧乃是赵国大将军,并非燕军之将。
倒不是这几位对李牧有什么成见,而是这中间涉及到感情和利益的此消彼长的问题。
不救吴仗剑一军,令其死守介休,哪怕最后全军覆没,单纯从军事布局和兵力消耗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甚至可说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毕竟吴仗剑钉在介休,对于秦军来说,总是如鲠在喉。
即便秦军大举南下去夺介休,以攻守之比,燕军也肯定吃不了亏。
一个冷血的主帅,完全可以采取这样一种主动牺牲一部偏师的做法来换取更大的利益。
李牧肯定不会冷血,但李牧作为大将,狠下心牺牲还是能做到的。
况且吴仗剑那一部,是燕军而不是赵军。李牧更能舍得出去。
而且一旦李牧决定这样做,别人也只能替吴仗剑一军惋惜几句而已,还真是没法指责李牧什么。
所以尉缭等人先私下里找太子丹商谈此事,免得公开向李牧提出之后,一旦不遂无可挽回。
这城中两军之人,唯太子丹身份特殊,位在李牧之,又是翁婿,私下说话比较好办。
太子丹笑笑,答应了众人之请,遂由贯高陪着,前去见李牧。
李牧恭请太子入帐,行礼相见,奉太子位坐下,贯高陪侍在侧,李牧坐于对面。李牧问道:“太子如何有暇?”
太子丹看帐中只有自己三人,也不支吾,直接说及介休之事。
李牧听了,微微一笑,道:“臣与太子相识多年,以臣观之,太子于军国大政,规模宏远,器物技巧,亦多有他人所不及,偏理事治政、临阵统军,绝非太子所长。”
“此乃尉君等将为太子言乎?”
李牧虽然是问,语气却是肯定的很,太子丹一愣,暗道李牧当真是眼光老辣,规模宏远也好,器物制作也罢,都可从后世择他人所见行之,这涉及到具体的战阵布置,理事治政,都是需要多年经验积累,自己当然不如这些日日侵淫其中的大臣名将了,可不就是自己的短处么!
只是事关两军将佐之间的信任和默契,坦承为尉缭所言,万一李牧误会诸将对其不信任,让李牧对诸将心中有了芥蒂,对于两军的齐心对敌却是大大的不妙。
太子丹正要开口否认时,李牧又笑道:“太子还是莫开口的好,有道是君子不诳。”
李牧啥都明白了,解释说不定越描越黑,只得笑而不语,贯高在侧,赶紧岔语,哈哈一笑道:“大将军明见万里,想必是已有良策了?”
这话虽未承认,也相去不远,李牧正色道:“此战非止为燕,亦为赵也!”
“臣受太子之托,掌诸军调度,此万余兵马孤悬在外,岂有不虑其安危的道理。”
“诸将求太子前来,无非是明知死守介休并无不利,恐我弃万余兵马而谋大局也!”
“然诸将不知,如以今日之实力,纵然舍了介休万余兵马,我军面对王翦大军亦无良策,还不如多保一军性命为是。”
“如我军实力大增,又何必轻舍介休险要之地,令敌无后顾之忧?”
“故当今之局欲解,非止介休一处,还在和战大计,此唯太子可定也!”
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关键是在随机应变!
太子丹对于和战大局,一向是以此为原则的。
对于太原之战,当初太子丹的考虑是,秦数郡疲敝,大军远雁门,燕赵攻其虚弱,当有大利。这一点,李牧和诸将谋臣都是同意的。燕赵两军突然西进之初到现在,燕赵连取平坦城、盂县、榆次、寿阳邑及党数城的战果,也足以证明。
但对于伺候战局的变化该如何的把控和应对,此前并无明晰的计划,只是抱定视战局而定,随机应变的想法。
夺狼盂也好,抢介休也罢,无非是为了创造更好的战略局面,其根本的战略在于仗要打,但不能打的太大,必须适度控制大战的规模,不要惹得秦彻底翻脸,不顾一切的举国来战。
郦商大战狼盂,杀敌甚重,燕军也遭受了不小的伤亡,但将王翦堵在太原郡北部狭小之地的意图却没能实现。
王翦大军归来,彼此对峙于榆次城下。燕赵联军的实力处在下风,这后面究竟如何办,李牧作为全军战事的调度者,自觉不能只看介休一城一地的得失,一军一部的存亡,如何规划整个战局,并据此调度军力以求胜才是最主要的。
赵国的力量李牧清楚,太子丹也明白一二,这仗要想打的顺利,还必须靠燕国增兵。如果欲相机求和,那也主要是看燕国的意思,反正赵军目前已经所获甚丰,关键是燕国什么态度。
此等大计,站在李牧的赵军大将的位置,实在不好多说,非太子丹亲自定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