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道倾斜的阳光自山脉之间照射过来,预示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寺院内的钟声轻轻鸣震,在云雾缭缠中远远的一声声传出去,昨夜虽然迟睡的群雄却都已早早起来了,各自打点行装,准备上路。
人数众多,因而昨日便安排了众人的行程,还是以十人二十人为组,分做一撮撮打扮成镖师、难民、商人各自前往。众人正在分派间,山下又上来童启英等一干人,原来他们自扬州与郑淮等人分离后,分别入狱、逃散,辗转了几回,这才经苏可林相助得以逃出来,到此间与众人会合。大伙儿别后重逢,又少不得欢喜感慨了一场,童启英伤势已然痊愈,得知东莪与众人一同前往,更是十分高兴。
如此纷纷告别后,众人开始分批下山,虽路途各有不同,却也终究是奔向同一个目标去,因而大伙儿虽拱手做别,却也都是兴高采烈。东莪与郑淮依旧与杨谦一处,加上蒙必格与另两个人,扮做一家逃难的商人,第四拨下山。
香儿始终没有出寺相送,史承戟与额图晖站在山门之上,望着他们渐渐小去的背影,额图晖心酸难过,一转身进寺里去了,史承戟黯然不语,直在原地张望,直到完全看不到了,这才慢慢朝山路上走上去。
山谷下尚有浓重的白雾没有散去,填补在山脉的空隙之间,如同一片洁白浩瀚的海洋,自高处俯瞰,只在这其中得见几个小小的山尖而已。史承戟向山上漫步而行,转过一个弯。透过枯败的树林,不远处便站着一个穿黄衫的身影,他叹了口气。轻轻走到她地身后。香儿听到响动,转头看他。她的脸上已经布满泪痕,哽咽道“已经走远了,我……我瞧不见他们了!”
史承戟伸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柔声道“方才出来见见不就好了吗?这会儿,哪里还看的到!”香儿哭道“她为什么要去呢?去了又能做什么呢?”史承戟道“你姐姐她是明白地。不管怎么样,她也可能根本走不到自己的目标,只是……她只是想尽自己地力罢了!不做一次,她是决不会死心的。”
香儿转身看他,道“你若是不让她去,幸许……她就不会去了!明知是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要让她去呢!”史承戟轻声道“若是留下了她,你愿意看到一个终生都郁郁寡欢的姐姐吗?”他低头向云雾之中凝视,道“如今只能盼着蒙必格能保护她——,wap,更新最快.郑淮能相信她。咱们能置身事外,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就已经是在帮她了!”香儿仰头看他片刻。道“你果真不去找她吗?”
史承戟微微一愣,将目光收回来。停在她的脸上。笑道“我答应了她,要好好保护你和阿晖;她也答应了我。会好好保重自己和蒙必格。咱们各自做好地自己的事,然后……”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来,看向天边的五彩阳光道“……等待相逢的那一日吧!”马车之中,由蒙必格在前赶车,杨谦与郑淮等四人骑马分前后两人在马车边慢行,一路自句容、栗阳而下,穿省过界,至湖州府。
到浙江的这一日开始,便见路途上难民不断,纷纷朝福建涌去,一路上饿死的、病死的,不计其数。有许多人在路边走着走着忽然躺倒,身旁的人也无力顾及,只是垂头朝自己的方向慢慢移动,那倒在地上之人呻吟一会,也就没了气息,悄悄然地就这么死去了。有的难民还未完全死亡,伏跌在路旁,因病痛饥饿而发出的那一阵阵嘶声哀鸣,每一声都直刺人心,那种哀鸣,就连阎王小鬼见了也会心生恐惧,故而迟迟不敢前来索魂拘魄……。
有时夜幕渐渐降临,许多忍饥挨饿地难民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聚在一起,身体紧紧地互相挨着,以此来互相取暖。远处地林子里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狼地嚎叫声,给这段如同黄泉般的路途上平添一分恐怖地气息……有的人不住地瑟瑟发抖,而有的人,却再也没有醒来!活着的人继续逃难,而那些死去的人,不会再有谁去理会,只能在那些野兽的哄抢下化为森森白骨。
东莪从未见过如此宠大的逃难人群,自掀开的车帘之中,这些瘦弱不堪的面容,茫然的眼神在她的面前慢慢过去,路的每一段,总会见到尸体堆积,腐烂的尸体发出阵阵恶臭,有的地方甚至还能看见许多具白森森的骷髅,那骷髅的骨头之处,几乎可见一道道深深的划痕,想来定是夜晚之时被野兽所致。
连晴朗的天色都被这巨大的哀伤感染成灰蒙蒙的一片,阳光总似离的很远,天寒地冻中,他们的车队在人群之中徐徐前行,东莪将沿途投店时,没有吃完的干粮存起来,纷纷抛掷给路边的一些孩子,可是在他们睁着凸起的双眼贪婪的注视下,她却又禁不住心底一阵阵颤栗。
在这样的逃难人之中,也有一些面像凶狠之人,只是碍于东莪的身旁有四个男子跟随,不敢上前哄抢,可是那狠狠的眼神,却死死盯着她,有时她的食物还在手中,这些人就已上前自她手里一把抢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