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出游-40 离婚(1 / 2)

 出游

子璇这边好心的帮翠屏跟梅若鸿牵线,想让他们冰释前嫌,而那边汪子默却也是在找翠屏的踪迹。最后总算在阁楼外面的望景台那里看到了翠屏的身影。

“这里风大,你怎么站在这里吹风?”汪子默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里面你们闹的那么凶,出来松口气。”翠屏揉揉脑袋笑道,然后看着汪子默站在三四步远的地方,便黠促的问他,“你怎么出来了?不在里面想着怎么消灭你的“敌人”,跑出来吹风,小心你的“胜券在握”也被别人抢走了。”

“你就别挖苦我了。”汪子默不好意思的扶扶眼睛,“我那些话不也是为了激出若鸿的真心,才说出来的嘛。谁知道他今天怎么那么反常。”

“是吗?我看你到说的乐和的很?”翠屏笑笑,趴在栏杆上扭头过去看云。

“你还能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明明是他们想追人家女孩子又不好意思开口,只有拿我当挡箭牌起哄。”汪子默笑了两声,信步走过去站在她旁边跟她闲聊“算了,反正我甘为人梯,就为他们当一回幌子好了,不过,你该不会以为我真是喜欢杜芊芊吧?”

“她那么漂亮单纯,为什么不喜欢?”翠屏望着远处的西湖山水,像是在自言自语,“男人不都是喜欢那种总用崇拜眼神看着自己的单纯小女生,这样好满足你们心里的英雄情结?”

“怎么跟子璇呆久了,连说话都变的跟她一样牙尖嘴利了。”汪子默听到她这番指责,无可奈何的笑着摇摇头,辩驳道,“别人我是不敢说,不过我是不想要那样的。”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翠屏听说过汪子默是抱不婚主义的人,一时也好奇起他的择偶标准了。

“如果我真的要爱上什么人的话,我要的是心意相通的知己,而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崇拜者。”汪子默抬起头,说的很是向往,完了看翠屏一脸的不赞同,只得无奈的摊开手,“我知道很难,所以干脆就不抱希望,也不求能找到那么个伴侣了。我这里,我这是,宁缺毋滥。”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翠屏见他那样子,低头笑了起来“你的要求果然很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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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聚会之后,梅若鸿跟翠屏约定的见面最后还是没有成行。这倒不是翠屏推脱,而是因为开店再即,手头上实在是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尽管翠屏也有心见一下那个梅若鸿,解决一些问题,但还是不得不将约会推倒了一个礼拜之后,好不容易等到那一天翠屏收拾了手头上的事,却又偏偏遇到一件突发起来的事情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你说,我爹他怎么可以那么过分,明明是卿姨娘的错,他却要狠狠的责备我。”芊芊趴在圆桌上哭的伤心,看起来有些忧郁,有些憔悴。醉马画会的人都站在一边又是心疼又是苦恼的安慰她。

原来是杜芊芊跟她家那位卿姨娘起了冲突,杜世全偏袒卿姨娘,狠狠的责备了她。芊芊一气之下就跑出了家门,到烟雨楼哭诉,将把自己的烦恼和盘托出。一边哭一边骂这个万恶的“一夫多妻”制!真恨男人“得陇望蜀”、“用情不专”。

翠屏在旁边听了,有些皱眉。她是个传统的人,一直觉得“子不言父过”虽然迂腐,但是还是有可取之处。父母也许有时候有些事做的是不对,可是儿女这个时候要想办法劝说才是,怎么能跑到一堆不相干的人面前哭骂呢。这样让自己的朋友对自己的父母存在一个很恶劣的印象,有什么好处?

再说“家丑不可外扬”,这都是自家人内部的矛盾,应该自己人坐下来好好商量解决才是,像是这样在外面哭闹一阵子,嘴巴是舒服了,可问题还是继续存在,有何益处?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他们这些连事情来龙去脉都搞不清楚的朋友们呢?

有的时候,并不是谁的哭声最大,谁的眼泪最多,谁的委屈就最大。在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最好不要贸然的站在谁的立场上发表议论。

在翠屏沉思的时候,这些走在时代尖端的青年们,各个都有看法,人人都有意见,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好热闹,有的攻击中国的婚姻制度,有的说女性被压抑了太久,已不懂得争取平等!有的说芊芊的娘意莲太柔弱,有的又说素卿宁愿作小妾,太不懂得尊重自己……反正,说了一大堆,却没有具体的办法,来帮助芊芊。

看着他们最后一个个愁眉苦脸陪坐的样子,翠屏有些不忍心,只能清清嗓子开口建议,“这个是芊芊的家事,我们做朋友的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与其在这里陪她愁眉苦脸,不如想办法让她开心一些吧。”

“就是就是。今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正是出去玩的好时机,不如我们就驾车马车去野外走走,让芊芊散散心如何?”汪子默也提议。

这提议获得大家的附议,于是几个人全挤进那辆西式敞篷马车里去了,子默坐在前面驾车,看着翠屏站在马车边犹豫要不要去的时候,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你这是做什么!”翠屏还在犹豫的时候,汪子默忽然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旁,吓的她差点尖叫出声。

“你们坐好了哦,我走了!”汪子默朝后面的人喊了一声,接着一甩马鞭,马车就开动了。翠屏很少有这种经历,吓的脸色有些发白,当下不自居的就抱住了他半边身子。

“我可给你留了个黄金座位。”汪子默见她那样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一边赶着马车,一边伸出了手帮她扶稳身子,偷偷跟她说“我知道你不爱跟人挤,他们坐后面又打又闹疯死了,你肯定坐不惯,就给你留了这个位子。怎么样?很棒吧。这么宽的座位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爱怎么坐就怎么坐,也没有人跟你挤。不用跟七八个人分享空气,沿途有什么风景也是我们先看到,这可比那群家伙享受多了。”

“怪不得你抢着要赶马车,原来起了这坏心思。”坐久了之后,适应了这种速度,翠屏倒也能体会到汪子默所说的享受了,只是心里承认了嘴上还不承认,非要埋怨他“你刚才只说不就得了,那么忽然拉我下来,吓了我一大跳。”

“我再在那里慢悠悠的跟你解释,那帮子人就要抢我这车夫的位置了。”汪子默得意的甩了甩马鞭,好像这是一份多么伟大光荣的职业一样,看的翠屏忍不住笑弯了腰。没想到他那么成熟的人,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那天汪子默驾着马车,带他们离开了西湖区,来到一处名叫“云楼”的地方。这儿是一大片的竹林,中间有条石板路,蜿蜒上山。竹林茂密,深不见底,苍翠欲滴的竹叶,随风飘动,像是一片竹海,绿浪起伏。因为地方偏远,游人罕至的缘故,所以十分幽静。

正在有人兴奋的大呼小叫的时候,树林里出现了一阵歌声。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是**梅花三弄!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

翠屏听到这歌,猛的一怔,只觉得,这个怎么听上去像是自己以前看的某破小言电视剧的主题曲?但是,她当时每次瞄的时候,都忍受不了那里的大哭大闹,于是看了n年,却依然记得“最**是梅花三弄”这一句。

嗯,至于开头,好吧,只要一想起“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她第一联想到的就是李莫愁。囧,其实,她幼年的时候,一直觉得那个女魔头很帅,尤其是她没入情花丛而死的时候,还骗走了她几滴少女泪呢。

这个时候,在这种地点听到这首歌,翠屏觉得阴森森,不怎么舒服。回头看汪子默,却发现他也在皱眉头。

“怎么了?”翠屏好奇的问,汪子默这个表情,像是在思索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人改编的歌词太烂,也只能在山里唱唱罢了,要真是什么高雅的地方卖唱,非叫人笑死不可。”汪子默皱皱眉,显然对歌词很有意见。

“不好吗?七个字七个字的,很工整啊~”翠屏倒觉得不错。

“小姐,不要以为七个字七个字连起来就是诗好不好?”汪子默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耐心的客串了一回老师,“这个明显就是生吞活剥前人词句,最后点金成铁的典型例子。你看,例如前两句,这个出自元好问的,原词上阙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他这一改,截头去尾,只留了前两句,全无后面的起承比兴,就如画画的时候只在纸上粗拉拉的画了一座荒山,完全无树木花鸟,云光天色烘托点缀一样,有什么美感可言?前面说情为何物,后面迫不及待的扯出一个应该叫“梅花三弄”的故事,就跟街头扯着名厂制作但实际上是出售自家作坊做出来的土布的小贩有什么区别?至于后面更是一塌糊涂,折腾完他的三弄,拿了那么一句做结,真糟蹋了梅花的傲骨。”

汪子默一边说一遍摇头,显然很是不屑。或许是跟翠屏说话说的太专注了,以至于下坡再上坡的时候,差点撞到了杵在路中央的一个老头。

梅花簪

那一天的事情,就像一个蹩脚的剧本。梅若鸿莫名其妙拣到一支梅花簪子,然后听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头附赠讲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等到老头走了之后,一堆人还为前世今生的话题争论不已。

“你这样死气白赖的跟人家要了梅花簪,你有什么用处呢?”等他们讨论完毕,汪子默看着梅若鸿那拿着簪子出神,忍不住敲了他一记。

若鸿大梦初醒般。“是啊!我一个大男人,要一支发簪做什么?我就是被那个故事迷惑了嘛!”他抬起头来,看看子璇,又看看芊芊,再看看子璇,再看看芊芊,眼光就在两个女孩脸上转来转去。“这是女人用的东西,我看把它转送给在座的女□!”

如果不能给人家,那就不要一开始就给人希望。翠屏看了一眼同时凝望住梅若鸿的两个女孩子,在心里叹了口气。东西只有一个,注定一个人能得偿所愿,你既然知道这种后果,又何必当着另外一个人的面做出选择,伤了那人的心。

“哈!”若鸿笑了起来,自我解释的说:“子璇太现代化了,用不着这么古典的发簪,所以,给了芊芊吧!”说着,他就走到芊芊面前,把簪子郑重的递给了芊芊。

“你……把它送给我?”芊芊见状又惊又喜,眼神若有似无的瞟到汪子璇那边去,而在那一旁的子璇,见状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虽然梅若鸿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可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簪子给了杜芊芊,本来就是标明了一种态度。

“是啊!”见到杜芊芊欣喜若狂的样子,梅若鸿点点头,很温柔的说:“以后你心烦的时候,看看簪子,想想我们大伙儿,想想说故事的老头,想想故事里那个苦命的格格,想想那个梅花烙印……你就会发现,自己也挺幸福的!至于你爹娶姨太太的事,不就变得很渺小了吗?”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上?只有别人的不幸才能让你觉得你是幸福的?翠屏听着这种言语,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只是多看了那簪子两眼,心里想着,如果子璇喜欢这种东西,那改淘几个别致的送给她好了。

对于坚强的人来说,自己的快乐由自己做主,需要攀比才能让你感觉得到的幸福,实在是太不可靠太卑微了。

但是显然,杜芊芊没有像翠屏这样想。她激动的整个脸庞都变的发光了起来,紧紧的将那支簪子窝在胸前,仿佛握着什么无价之宝。

他们刚才所有人都说,这只梅花簪跟梅若鸿太配了,简直就该是他的图腾,他自己也承认了。而一转眼,杜芊芊看到他把他的图腾送给了自己而不是汪子璇,当下整个人都几乎要被那种幸福感淹没了。

这不是一支普通的簪子,而是一支带有特殊意义的簪子。杜芊芊总觉得梅若鸿用这种动作,对自己传递了某些东西。

看着那两个旁若无人的在那里含情脉脉的对视,翠屏无奈的移开了头。在她身旁的汪子默发现她这个动作,悄悄低问,“怎么,你也想要那个簪子?”

“算了,我对小姑娘的东西不感兴趣,还是不要夺人所爱的好了。”翠屏轻轻一笑,伸手过去挽汪子璇的手臂,“子璇,我看你好像对这些小东西很有兴趣,你说我们要不要在店里也摆上这些小玩意儿卖?”

“好啊,只是这些东西太过琐碎,会不会太麻烦?”翠屏的到来化解了汪子璇的尴尬,梅若鸿当着她的面将东西给了杜芊芊之后就再也没看过她一眼,更没有任何安慰的话,似乎已经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这让子璇非常难堪,所以她很高兴翠屏的解围。

“不会太麻烦。我们可以空出一面墙,然后用夹有薄海绵的黑色金丝绒布做墙纸,用针将那些银簪子啊,耳环啊,戒指啊什么的固定在黑色金丝绒上,外面再罩上一层玻璃罩子。平时锁着,有人买的时候再打开拿给她,这样既方便顾客挑选,又便于我们保存,你说好不好?”

“这个主意好,黑色的绒布配上亮晶晶的首饰,光想想都觉得很漂亮,如果做的好了,一定可以成为我们店里的一道风景线。记下记下,我要了这个点子。”

开始只是哄她开心而已,可是说着说着连翠屏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两人倒认真的在那里讨论起来了,子璇很快就把刚才梅若鸿带给她的不如意抛到了九霄云外。

其实,她不一定是非要被别人选,不是吗?她有她的世界,她大可做个高傲的女王,等待别人的屈服,而不是像个奴隶一样,跪倒在别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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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日子里,汪子璇与梅若鸿的联系就渐渐的少了。她有自己的事业要忙,自然无暇顾及其它,更何况此时梅若鸿身边更有了一朵温柔可人的解语花。

与汪子璇相反的是,杜芊芊却陷入了对梅若鸿的迷恋中。她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份强烈的、义无返顾的、椎心泣血般的爱情里去了。她无法解释自己的感觉,也无法分析自己的思想,她只是朝朝暮暮,握着那支梅花箸,疯狂般的念叨他的名字:梅若鸿!梅若鸿!梅若鸿!梅若鸿……

每念一次,她的眼前心底,就闪过他的音容笑貌。狂放不羁的梅若鸿、天才洋溢的梅若鸿、稚气未除的梅若鸿、幽默风趣的梅若鸿、热情奔放的梅若鸿、旁若无人的梅若鸿、充满自信的梅若鸿、充满傲气的梅若鸿、疯疯颠颠的梅若鸿、喜怒无常的梅若鸿!她脑中的每个思绪里都是梅若鸿,眼中看出去的每个影像都是梅若鸿。过去十九年的回忆都变成空白,存在的只有最近一个多月的点点滴滴,因为每个点滴中都是梅若鸿!

她觉得,他送了这个东西,就是接受了自己的存在,默认了自己的地位,说明在他的世界中,自己比子璇更重要。所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做一些事情。做一些她以前一直想做而不得做的事情。

所以,杜芊芊在沉寂了几日之后,终于忍耐不住的带着一堆东西去看梅若鸿了,上一次他拒绝了她的帮助,可是这一次他一定不会了。因为,因为子璇已经好久都不去水云间了。

杜芊芊去水云间的时候,刚好遇到梅若鸿遭遇“弹尽粮绝”的窘境。当她看着他坐在窗前对着最后一点颜料发呆的时候,几乎不可抑制的陷入一种“心有灵犀”的激动中去了。

看看啊,他们是多么的相配,她知道他正好缺少什么东西,而她正好就带来了他需要的东西。

“若鸿,你瞧,我带什么东西来了?”杜芊芊兴高彩烈的走到桌边,将大卷小卷的东西放到他的桌面,露出了她那闪耀着阳光的脸庞。

“画纸?”若鸿检点桌上的东西,不可思议的说:“西画水彩纸?国画宣纸?还有画绢?颜料、炭笔、画笔……你要我开文具店吗?”

“还有呢!”杜芊芊抓起另外一个大袋子给他看:“这里面是吃的,有菜有肉有鸡翅膀,等会儿把它卤起来!”

说完,她一脸热切的看着梅若鸿,等待着他的夸奖与赞叹,就如同他当初给汪子璇的那样。她曾经羡慕过梅若鸿跟汪子璇之间的那种默契,那种和谐,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比子璇更加适合拥有这一切。

可是让她惊讶的是,梅若鸿并没有兴奋的跳起来,他只是站在原地,那么看着杜芊芊,脸色渐渐的变的阴暗起来了。

看着梅若鸿那样的表情,杜芊芊不由得想起了上次的事情。不行,她不能在重蹈覆辙,他那么骄傲那么清高,那么敏感那么脆弱,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不能让他羞涩不安,不能让他误会误解,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让他再拒绝她。

“若鸿,你听我说!”她奔上前来,热情的抓住了他的双手,她眼中绽放着光彩,她不害羞的、不瑟缩的、不顾忌、也不隐瞒的将自己的心意喊了出来:“这一次,和上次送咯咯咯不一样!上次你说我是外国人,所以你不接受我的好意,可是,现在,我已经被你‘同化’了,被你‘征服’了。事实上,”杜芊芊大大的喘口气,眼睛更亮了:“我已经弃城卸甲,被你‘统治’了,我不再有自己的国土,也不再是自我的国王,我愿意把我的一切,和你分享!你不可以拒绝我,也不可以逃避我!因为我和你是一国的人了!当你把那个梅花簪交到我手里的时候,你就承认了我的国籍了!你再也不可以把我排除到你的世界以外去了!”

“芊芊!”梅若鸿仿佛被她的真诚“感动”了,他热烈的轻喊了一声,双手用力一拉,她就滚进了他怀里。他无法抗拒,无法招架,无法思想……他的头俯了下来,他的唇热烈的压在她的唇上了。

杜芊芊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她那温热的唇,紧紧贴着他的。她的心狂跳着,他的心也狂跳着。他们在彼此唇与唇的接触中,感应到了彼此的心跳,和彼此那强烈奔放的热情。此时此刻,水也不见了,云也不见了,“水云间”也不见了。地万物,皆化为虚无。

“芊芊!不行!我不能这样……别招惹我!你逃吧!快逃吧!我是有毒的!是个危险人物,我不要害你!我不要害你!”两人激吻了一会儿,梅若鸿忽然推开了杜芊芊。他重重的甩了一下头,倏然后退,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请你害我吧!”芊芊不明白他突然的退缩,于是只能加倍的用自己的热情去感动他:“就算你是毒蛇猛兽,我也无可奈何,因为我已经中毒了!”

“不不不!”梅若鸿更快的后退,用害怕的,恐慌的看着她“如果我放任自己去拥有你,我就太恶劣了。因为你对我一无所知,你不知道我的出身来历,不知道我的家世背景,不知道我一切的一切,你只知道这个水云间的我……我不够好,配不上你……”

“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说呢?你的出身是强盗窝?是土匪窝?是什么呢?”杜芊芊站在他的对面勇敢的喊着,她自认为自己对他的爱足以融化一切。

“不是强盗,不是土匪,只是农民。我父母都不识字,靠帮别人种田维生,我家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受教育……全家穷得丁当响。我十六岁离家,去北京念书,到现在已十年不曾回家,也未通音讯……你瞧,我这么平凡渺小,拿什么来和富可敌国的杜家相提并论!”梅若鸿躲在角落里痛苦的剥白自己,那脆弱的样子让杜芊芊整个心都碎掉了。

“不,我不在乎!”她喊着:“我真的不在乎!不要再用贫富这种老问题来分开我们吧!”边喊着,她又扑上前去拉他的手。

假到真时真亦假

“你不在乎,我在乎!”梅若鸿用力的甩开了杜芊芊的手,好像她手上有牙齿,咬到了他。“你饶了我吧!好不好?你每来一次,我的自卑感就发作一次。你看看我,这样一个贫无立锥的人,怎样给你未来?怎样给你保证?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知道了!”杜芊芊张大眼睛:“你不想被人拴住,你要自由,你要无拘无束,你不想对任何人负责任……”

“你知道就好!”梅若鸿苦恼的喊:“那么,你还不走?”

“你一次一次赶我走,但是,你从不赶子璇!或者,子璇才是你真正爱的人!”杜芊芊站在他面前,泪汪汪的说。

梅若鸿掉头去看天空,不看杜芊芊,不回答。

“还是因为子璇有丈夫,你们在一起玩,没有负担,你不必为她负责,她也不会束缚你,是不是?是不是?”梅若鸿的反应激怒了杜芊芊了,她大声的喊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怎么可能不如子璇,即使子璇那么聪明,那么漂亮,那么活泼,可是杜芊芊也坚定的认为,在梅若鸿的心里,只有自己才是最特别的。

“或者吧。”梅若鸿冷冷的说:“你要这么说也无妨!”

他在伪装自己,一定是的了!杜芊芊看着梅若鸿毫不在意的样子,如是这般的想着。梅若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这种反应更加深了她对自己判断的肯定。他不忍心伤害她,却又找不出其他接口,便用子璇来做挡箭牌。他故意用他的放荡不羁来掩饰他的款款深情。

“但是,”杜芊芊面对梅若鸿她提高了声音,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鼓起勇气,不要让这份爱从手里溜走“你把梅花簪给了我!你在两个女人中作了选择,你把你的图腾给了我!”

“那根本毫无意义,你懂吗?”梅若鸿大叫了起来,眼神狞恶的、冒着火的、凶暴的盯着她:“送你一个簪子,那只是个游戏,根本不能代表任何事情!你别把你的梦,胡乱的扣到我的头上来!难道你不明白,我一点也不想招惹你!”

“可是你已经招惹我了!”芊芊的泪,终于被逼出来了,纯洁的脸上哭得梨花带雨,“那天在望山桥上,你死拖活拉,要我去烟雨楼,那时你就招惹了我!接下来每天每天,你都在招惹我,当你把梅花簪送给我的时候,你更是百分之百的招惹了我!而现在,你居然敢说,你不想招惹我!”

“好好好,算我招惹了你,那也只是我的虚荣心在作祟!因为你是个美丽的女孩子,我的‘招惹’,只是男人劣根性中的本能!根本不能代表什么!”梅若鸿似乎打算办“浪子”这个形象“扮演”到底了。

“原来如此!”杜芊芊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重重的呼吸着:“那么,你刚刚吻住我,也是你的劣根性作祟?”

“不错!”梅若鸿大声说。

“你……你……”杜芊芊觉得自己被伤心打倒了,她身子倒退往门边去,含泪的眸子仍然不信任的瞅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我?你不知道我已经抛开自尊心,捧出我全部的热情……”

“如果你有这么多的热情,无处宣泄,去找子默吧!”梅若鸿咬咬牙,尖锐的说。

杜芊芊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身子重重的撞上了门框,她盯着他,死死的盯着他,脸然苍白如纸。

“他条件好,有钱有名有才气有地位。”梅若鸿继续说,语气急促而高亢:“他对你,又已经倾慕在心,他能给你所有我给不起的东西!你如果够聪明,放开我,去抓住他!他才是你的白马王子,我不是!”

“好,好,好!”她抽着气,昂起下巴,恨极的说:“这是你说的!希望你不会后悔!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她一连串喊出好多个“恨你”,然后,一掉头夺门而出,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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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冷桥,几乎算得上是西湖边上最有名的一座桥了,苏小小生于此长于此,与阮郁相逢相爱于此,苦等良人不回,最后也香消玉损于此。

跟梅若鸿相约的那天,翠屏去的很早,雾气未散还未散时便已到达。一个人坐在湖边的慕才亭边,看看悠悠湖水,心里面不禁觉得暗自好笑起来,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过来,而是那个苏小小,不知道她面对这自己一团麻似的婚姻的时候,会如何处置?

那么高傲的女子,大概是不想再看梅若鸿一眼了,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才是,可怜自己还要辛苦的跟这种人打交道。

翠屏这次应约而来,除了跟梅若鸿确定一些事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如果梅若鸿是她要找的那个人的话,她想问他要一纸休书。

她刚穿越过来之际,也曾想着要讨回公道,可是当她看到梅若鸿是那种人之后,便觉得自己曾经的执着索然无趣了。对于那么一个连自己生活都没有能力料理好,处处要朋友救济的男人,难道你还能把他当做顶梁柱指望?对于一个处处都不如自己的乞丐,你能问他要来什么要的补偿?不好意思,也许他千辛万苦自以为重要的补偿,在你眼中也不过是一个过期的还被咬了一口的剩馒头。

她损失的东西,他赔不起,她也不屑于她的赔偿。她现在只想跟这种人赶快划清界限,她不想把自己的岁月全部陷在那个拔不出去的烂泥潭里面。

今天来的目的,翠屏只跟画儿悄悄商量过,虽然女儿只有十岁,可是也应该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了。她问画儿如果我跟你爹离婚怎么样,还是的答案即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画儿问对有没有那个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在她心目中那个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的爹还不如经常送她上学的老陆来的重要,完全是可有可无的。

得到女儿支持的翠屏惴惴不安的抱着所有证件来了,在湖边想东想西的想了一早上,总算是在太阳完全出来之后,才看到了梅若鸿黑着脸走过来。

梅若鸿这几天的心情一直很不好,自从他那么“狠狠”的拒绝了杜芊芊之后,他便不由自主的陷入了一种巨大的绝望与痛苦之中,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份发自内心的真爱,却又要因为世俗的羁绊而放弃掉,这简直太残忍了。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杜芊芊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她简直将他心底所有的负罪感都勾了起来。

他沉醉在这种痛苦中不能自拔,险些忘记了跟翠屏的约定,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想起来跟翠屏的约见,忙急匆匆的洗了把脸赶了过来。

“你来了?”梅若鸿随便跟翠屏打了声招呼,看着她拿着小包袱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时,觉得她的样子熟悉而又陌生。

她,到底是不是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那片乌云?梅若鸿忽然有一瞬间不确定了,那个一直被自己忽视在最角落里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气质,这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她不是每次见到自己,总会不由自主惊吓的低下头去,只留一个头顶给自己吗?她什么时候变的那么大胆,敢跟自己对视,还跟子璇一起搞出那么多让人惊骇的东西?

“你是”梅若鸿迟疑的开口了,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是一身平常的蓝布衣服,可是朴素中仍见优雅,完全不像一个山野村妇所能拥有的。

翠屏没有跟他啰嗦,直接递过去一个信封给他“这个是你五年前寄回来的?”

梅若鸿接过看了一眼,脸色变的刷白,手几乎抖的拿不稳那张纸了。他点点头,声音颤抖的说“没错,是我写的。你既然有这封信,那你是?”

看来是他没错了。最后一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翠屏不知道自己是喜还是悲,第一反应是拿过他手里的信封,将其放进自己的小包袱里面,确定安全无误了才点了点头,看着他讥诮的说“我来找我的丈夫,你能把他还给我吗?”

“你,”梅若鸿看着翠屏的样子,活像见了鬼一样,当下几乎叫了出来“怎么可能是你,你怎么可以是那个翠屏。你没有在四川乡下好好呆着,忽然跑这里来干什么!你想破坏我的生活吗!”

“破坏你的生活?”翠屏好笑的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他,“你觉得你的生活有什么值得破坏的价值?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高了,我只是来要回属于我的自由。没错,那我就是那个被你搁在乡下一搁十年的妻子,不过我不是以前的那个翠屏了,以前的翠屏已经死在了从四川来这里的路上,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翠屏”

她说的是真话,只是这真话,怎么听起来都像是气话,他应该领略不到以前的那个翠屏跟现在的翠屏有什么区别的。

“你是在指责我吗?妻子?胡说!你根本就不能算我的妻子,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我跟你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你不能侮辱了这个美好而高贵的词语!”果然,听到她这种话,听到“妻子”那两个字,梅若鸿又开始咆哮了。

“你冷静些,这里没有人看你表演,你大可收起你那一哭二闹三咆哮的招式,我这次是找你来解决问题的。”翠屏不为所动,冷眼的看着他,“既然你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那好,我们离婚吧。这问题本来在十年前就应该解决,拖到现在实属无奈,趁早今天就把它解决了。”说着,翠屏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纸笔,“我也不打算去法院告你,你只要现在写下一纸休书就好,剩下的手续我自己去办。”

梅若鸿吃惊的看着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她竟然,她竟然大胆的要逼他跟她离婚?她竟然敢比自己更早开口提离婚这件事?虽然休书是他写,可是这跟她休他有什么区别。

“我不。”梅若鸿一把推开了她摆在桌上的纸笔,“我不会做那么无情无义的事情的!”

“无情无义?”翠屏冷笑了一声,“现在写休书给我自由是无情无义,那你耗费我最宝贵的十年青春怎么不说了?你要不要我把这事拿到你的朋友面前去讲,看看他们怎么评论这件事情?你之前不是逼迫谷玉农写休书逼的很开心吗?你不是说他苦苦死拽着一份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对的,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愿意在我们这段从来都没有有过感情的婚姻上画上句点。”

“那不一样!”梅若鸿坐在桌子上低吼了一句,然后拼命的捉着自己的头发,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解释。

“对,是你对不起我!”他像想起什么似的一头站起来,大声质问翠屏,“你不是在四川乡下吗?你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你怎么可以跑到这种地方来!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守妇道,不在家好好侍奉公婆,自己一个人出来逍遥快活!”

休书

听到梅若鸿问出这句话,翠屏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与鄙夷,握紧了手里的包裹,没有说话。

“你无话可说了是不是?”梅若鸿见状,便把自己满腹的委屈满腹的郁闷都喊了出来。都是这个女人不好,她为什么不乖乖的呆在四川乡下,非要来寻他的晦气不可!都是她,搞的他的生活一团糟糕。

翠屏等他喊够了,将手上的小包裹递给他,慢慢的开口“你走的十年间,我一个人侍奉公婆,连你这个儿子应该尽的责任都替你尽到了,你不用担心。这是爹娘的牌位,今天把它们交给你,我这儿媳妇的责任也算是尽到了头,从此就跟你梅家再无纠葛。”

“牌位?”梅若鸿如遭雷击,双手接过去一看,大惊失色的跪倒在地,喃喃自语的说“爹娘的牌位?他们……他们都不在了?怎么会?他们还年轻,身体都硬朗,怎么会?怎么会?”

“年轻?”翠屏讽刺的看着他“你该不会连你父母的年纪都记不得了吧。你是老来子,婆婆三十四岁才有的你,她走的时候五十八岁,公公走的时候六十三,哪里还算的上年轻。当然,如果是你按十年前来算的话,婆婆才四十多岁,倒也算的上年轻硬朗四个字。”

“你,”梅若鸿双目通红的看着翠屏,仿佛当她是罪魁祸首一样,“你是怎么照顾二老的,怎么会让他们过世!”

“可是我又不是神仙,管的了吃喝拉撒,管不了生老病死。”翠屏淡淡的说,“你十多年不回家,好多事情早就变了。两年前发大水,田里颗粒无收,完了又闹瘟疫,好多人不是被饿死就是染上瘟疫病死。公公就在那次天灾里染上痢疾撒手归西了,大哥和小妹也跟着去了……”

梅若鸿听到这话,跪倒在地上,眼泪跟连线珠子一样落下,口里只喃喃的说着“我不孝,我不孝……”

因为是这幅身体里原有的记忆,所以当翠屏说起来的时候,也忍不住心如刀绞。她怕引发旧疾,按了按胸口,等那口闷气喘了过去,才继续说话,“二哥三哥见没法营生,就离开家乡走了。婆婆受不了这一连串打击,没多久也卧病不起了。最后,只剩下我了,只剩下”翠屏本来想说画儿,但是想了一想,不愿意告诉梅若鸿画儿的存在,所以及时住了口。

“爹——娘!孩子儿不孝,你们活着的时候,我未能在身边尽孝道,死的时候,未能赶回家乡送终!家里发生那么多事,我却始终不知不晓,不闻不问!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们了!你们白白给我受了教育,我却变成这样不孝不悌不仁不义之人了!爹娘!你们白养了我,你们白疼了我!”梅若鸿听完翠屏的话,抱着牌位哭的凄凄惨惨戚戚,翠屏站在旁边看着却没有太多的感触。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十年间,他要是真有孝心,回来看父母一次也好,免得爹娘临闭眼时还惦记着这个生死未卜的儿子。退一万步说,就算无法亲自回去,那当初多捎几封信也比现在在这里哭的肝肠寸断的有用的多啊。

人都已经死了,这悲痛是给谁看?还是他觉得,只要现在哭的伤心些,就能弥补那十年的不孝?翠屏冷冷的想着,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打算等他哭完了再说话。

好不容易,梅若鸿终于觉得嚎够了,拿袖子擦了擦鼻涕眼泪,抱着牌位站起来冲大吼大叫“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你要我到哪里去找你?五年前,你有封信写回家,信上的地址是‘杭州西湖边水云间’,当时我们就请村里的李老师写了好多封信给你,都没有回信。这次如果不是我找来,你觉得我能如何把父母过世的消息告诉给你?”翠屏尖刻的问他。

梅若鸿默然,这一连串的消息打击的他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该恨谁,该怪谁,恍然中他竟然就这么成了一个没有家的人了。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吧。我本来是不会来的,可是大夫告诉我时日无多,所以我才拼着口气来杭州找你,想着怎么也要把这牌位还给你。”翠屏看着沉默的梅若鸿,“现在,我该做的一切都已经做完了,我只求你给我一张休书,让我自由。”

“你要我休了你?”梅若鸿看着她,喃喃自语道,心里却是不甘。

“是。”翠屏看着他,眼眸里是一片沉寂,“我在最美好的二十岁嫁给了你,然后从二十一岁起替你守了十年的活寡,难道这一切换一张休书还不够?”

“我,”梅若鸿张张口,又是挠头又是挥手,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翠屏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梅家的地方,相反,她实在是太对的起梅若鸿了,这让梅若鸿不由得感觉到一阵愧疚。

不行,他不能写休书。

翠屏这样柔弱,这样辛苦,他怎么能休了她,让她在失去整个世界只会再失去他呢?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梅若鸿觉得自己有责任有能力有义务去好好补偿翠屏,所以他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我不会写那张休书的。翠屏,你过去实在是太辛苦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如果我对这样辛苦的你没有一丁点儿表示,那我不是太畜生不如了吗?所以,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不会苦了你了。”

梅若鸿变脸变的太快,让翠屏摸不着头脑。她一脸惊愕的看着梅若鸿,“补偿?我不需要你任何补偿,我只要你跟我离婚。”

“不行,我一定要补偿。”梅若鸿的态度也坚决的,他这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被感动了。他是一个如此坚定如此负责任的男人啊!

“你能补偿我什么?那十年的时光你能还给我吗?”翠屏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号称要负责的男人,忿忿的开口,然后将纸笔摊在了桌面上,“我不需要你做任何的补偿,你能做到最大的补偿就是还给我剩下的时光。”

“你怎么可以这样!”梅若鸿愤怒了,咆哮了,觉得自己被受到了伤害。他又不是故意的,她在家守活寡的时候他也很难过啊,他也无时无刻不受到内心的谴责啊,他也遇到自己相爱的人因为她的存在而不敢去爱啊,她怎么能把这些错误这些责任都推给他一个人!

翠屏看着一脸愤怒的梅若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耐着性子说,“这是我们所能做出的对彼此最好的选择。我知道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解决了我再去追求你想要的幸福,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拖累你什么,也不祈求你能给予我什么,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度过我的余生,你就成全我吧。”

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如此低声下气委屈求全,难道他还不能答应吗?

“这是这样我会良心不安。”梅若鸿看了一眼桌上摊开的纸,又瞄了瞄翠屏,还是没有下手。

翠屏等了几分钟,又催促了他几次,见他还是黏黏糊糊,终于忍不住张口开骂了,“梅若鸿,你到底是不是男人,难道你以为你给的东西我一定就要接受吗!我告诉你,你的补偿我不稀罕,以前的翠屏或许在意,但是现在的我恨不得离你越远越好。你本来就是一个自私无情到透顶的人,别妄想用马后炮的补偿来遮盖你的本质。你不愿意离婚只是不愿意让你站在道德舆论的最低点而已,那我明确的可以告诉你,我不会用这个威胁你要挟你强迫你,我甚至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不会让任何人来批判你!你现在放心了吧?只要你写了这纸休书,以后我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甚至可以装作从来都不认识你!”

梅若鸿或许被她忽然变强硬的态度给吓到了,坐在那里握着笔,呆呆的看着她,一时无言,

“写!”翠屏直接重新拿了张纸过来,放在他的笔下,“如果你真的还有一丝人性,如果你真的还有一丝良心,那就麻烦你尽快的写完休书给我,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下去了。你说你良心不安,难道你因为你的良心不安就要拉着我剩下的岁月陪葬?你不是崇尚真爱至上?那你不赶快休了我这个糟糠妻你怎么去追求你的真爱?难道你打算让你的真爱做你的小妾!难道你也有平常男人“得陇望蜀”的劣根性,期望你周围所有的女人都和平的围绕在你的周围!”

也许是翠屏的话太尖刻了,梅若鸿的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红,终于怒了“你胡说,我不是那种男人!不就是一纸休书,我写给你就是!”说着打开了手上的钢笔盖,唰唰的写了起来。

翠屏看着他终于动手,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一直挂在她脖子上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被搬掉了。只要有了这张薄薄的东西,以后她就彻底可以跟这个人划清界限了。

梅若鸿的失落

“一式两份,这份是你的,这份是我的。”翠屏拿过他写好的东西,吹了吹干,然后将其中一章递给梅若鸿,自己则是小心翼翼的收好了另一张,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梅若鸿像是全身力气被抽光一样,瘫坐在那里,久久没有起身。

接下来的日子里,翠屏再在跟梅若鸿在汪家偶遇的时候,梅若鸿总是目视前方的走过,似乎压根儿当她不存在。翠屏见状,笑笑觉得这人的心里素质倒还真的不错,至少在装聋作哑上已臻于化境,于是也就不管他了。倒是汪子璇还一心追究着他们那天到底有没有把误会解开。

“解开了。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误会,有什么疙瘩解不开的呢。”面对她的提问,翠屏总是以这样的借口搪塞。

“可是,可是你们之间还是不说话,都一个个没看到对方存在似的。”汪子璇抱怨着,这疙瘩解开后的样子完全不像她所想象的,甚至,还冷淡了几分。

“不是每个人之间都是朋友的。解开那个疙瘩,我们没有了对彼此的厌恶不满,同样的也没了任何的纠葛,所以当做对方不存在,这不是很正常的事?”翠屏温和的劝她,然后将话题不动声色的引到了其他东西上面。

除了汪子璇关注这件事,汪子默也问过几次。他记得翠屏最初开始就是为了找这个人才出现的,但是期间一直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接触,这次听说翠屏跟梅若鸿详谈,于是也很关切的问结果如何,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

对于朋友们的关心,翠屏很感动,道谢完毕,只说是人找到了,事情也解决了,心里从此放下了块大石头,现在她的状况好的不得了。汪子默见到她笑容满面的样子不似作伪,于是也就放下心来,不在追问。

这个时候的翠屏心情很好,汪子璇的心情很好,汪子默的心情也很好,唯一心情不好的,就是梅若鸿了。他给翠屏写了休书之后,开始是忐忑不安的,但是后来见到她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便放下了心,以为能遮掩住那段不原想起的回忆。

那本来就是他的前生,自从十六岁离开家之后,他便踏上另一段全新的人生旅途,这段日子才是他的今生。在他今生逍遥快活的时候,心头总不由自主的飘过前生那朵大大的乌云,阻挡住了他人生所有的光芒,让他很是苦恼。可是现在好了,那朵乌云总算散掉了,他的人生又充满了阳光,充满了希望。

想到这里,梅若鸿因为被迫休妻的那口怨气总算出去了,他又重新想起杜芊芊那双含情脉脉的眼了。她是那么纯真,那么美好,那么的大度,那么的不计前嫌,她是那么坚决而又炽热的说爱他,这样一个姑娘,他怎么能不动心,怎么可以不动心呢?

所以,梅若鸿在用着杜芊芊送来的纸画画的时候,在吃杜芊芊送来的东西的时候,他总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美好的长辫子姑娘。

这一次,他终于跟其它人一样有追求她的资格了,他万分期盼她的再次到来,他这次一定不会拒绝她的爱意,他一定要抱着她大声的说,“我爱你”,他会激烈的,热烈的回应着她的爱,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让梅若鸿失望伤心沮丧的是,杜芊芊竟然没有再来过。等他吃完她送来的东西,终于从他的水云间走出来,回到醉马画会的时候,他发现杜芊芊竟然在这里过的很好。

他看到她抚着辫子站在窗边给画社的成员们当模特,巧笑盼兮。他看到她站在陆秀山旁边,听他讲着各种绘画原理,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尽是好奇的光芒,她看到她帮子默磨墨,跟子璇打闹,与其它人说笑打趣,她欢快的好像几乎根本没有发现梅若鸿的存在。

难道,她真的如同她所说的那样,恨死自己了?梅若鸿吃惊的看着那样的杜芊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肺腑全都要被烧为灰烬了一样。多么可怜的姑娘,为了分散对他的爱意,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她一定,一定在夜里哭泣了很多次吧。

是子璇最先发现梅若鸿过来的,当下大叫着跟他打招呼,引起了画社里其它人的关注。

“哇,若鸿,你这小子到哪里去了,竟然这么多天都不出现!”

“就是就是,我们还以为你离开杭州了呢!”

“怎么不来这里画画,我们的聚会你都缺了三期了呢!”

“……”

朋友们的热烈欢迎,让梅若鸿在享受之余也感觉到了疑惑,“我就在水云间,你们怎么不来看我呢?”

他在水云间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可是不但芊芊没有来过,子璇没有来过,连子默、叶鸣、沈致文、陆秀山、钟舒奇都通通没有来过。他们是怎么了?难道集体失忆,忘记了他的水云间吗?

“水云间?”钟舒奇脸上是惊讶的神色,“你既然在水云间,那干嘛不过来参加我们的聚会啊?”

“之前每一次你们都会专程去水云间喊我,这几次怎么没有动静啊?”梅若鸿张张口问道,心想着以前他们都前呼后拥的去水云间喊自己一起,现在怎么都一个个偷溜了。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笑了。叶鸣心直口快的说,“若鸿,你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走过来又不会迷路,难道还非要我们去三催四请的不可?大家最近都很忙,没有那个时间啦。”

“就是就是,若鸿,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其它人也纷纷附和。

梅若鸿看着哄堂大笑的朋友们,忽然有种自己被朋友抛弃了的感觉。明明他们之前每次都会特意去水云间喊他,一副缺了他画会的活动就无法开展的样子,他们怎么可以忽然之间就变了。这种感觉很不好,他感觉到自己完全被忽视了。

“子璇,你最近怎么也没有去我那里坐坐了,我很想你。”梅若鸿把视线投向了子璇那边。子璇闻言掩口轻笑,“我不去找你,难道你就不会来找我不成?”

其实跟梅若鸿关系和好之后,子璇曾经想去看过他,但是被翠屏阻止住了。

“你是真的想帮助他,还是想害了他?”翠屏按住兴冲冲出门的汪子璇。

“我当然是要帮他啊。”子璇不明白翠屏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她看看自己篮子里的东西,“我估计若鸿这几天又要断粮了,我不送吃的给他去,他怎么安心画画。”

“你如果真的想帮他,就不要再送钱送粮了。”翠屏帮汪子璇把食盒里的东西逐一放回原处,一边慢斯条理的开解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一个大男人家,总不能一辈子只靠别人的救济生活。你想想你这样的送东西,最后只能助长他的惰性,让他不思进取,死在安乐窝里。”

“这个道理我知道,可是我帮他找的工作他都不愿意做,我总不能让他饿着肚子吧。”汪子璇咬咬嘴唇,有些郁闷,“他又没有生活来源,我再不管,他会活活饿死的。”

翠屏见状只是一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一个大男人家,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那你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成就?我觉得饿饿肚子,对他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在那种状况下刺激下,他会更加的奋发向上,画出好的作品呢。你这样整天这也操心,那也担心,帮他把所有的顾虑都考虑到了,他没了向上的动力,整天吃吃喝喝胸无大志,那你岂不是害了他?”

翠屏好说歹说,却是最后一句话劝道了汪子璇的心上,“你整天对他好,跟空气一样围绕在他的身边,他对你的好视而不见了。我想你索性晾他个几天,让他领略到没有空气的滋味,他便知道你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了。再说,你不去的话,他饿到撑不住,不就会自己上门了?”

汪子璇觉得翠屏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便不再去水云间,只等梅若鸿自己过来。而醉马画会的其它人,则是被翠屏的另外一个点子吸引住了,一时也忘记了水云间里的梅若鸿。

翠屏另一个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对他们的聚会活动做了一个改良。他们以前虽然聚会颇多,但都是兴致所至,杂乱无章。翠屏便建议既然大家那么难抽空在一起,不如每期活动事先设定一个主题,每个人就这个主题事先准备一些作品、资料以及自己在这方面研究的遇到的问题,然后等聚会时,先花半个小时轮流阐述一下自己在这方面的心得体会,然后接下来或展示画作,或点评别人的画作,或现场作画,总是大家可以对任何人的意见进行反驳,商讨,然后再对自己的画进行修改,最后临到结束,再花半个小时总结一下大家的心得体会。

他们试过一次之后,便发现这法子很有效,聚会时间不变,但是从中获得的领悟却增加了,尤其是好多人遇到的困难都是极为类似的,大家一起商讨,都能从别人的发言中得到启迪,教学相长中,每个人在解答别人问题的时候都得到了新的领悟,获益良多。而一些好的习惯,一些绘画技巧,一些境界感悟,也更明确轻松的传给了彼此,让所有人都觉得既帮助到了朋友,又得到了朋友的帮助。

翠屏会聚会所做的建议,看起来改变很小,但是却加大了每个人的工作量。因为醉马画会本来就有互相反诘的习惯,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在聚会中被别人的问题难道,又都想要难道其它人,于是便挖空心思的思考,很多时间去准备相关的资料,去思考问题,他们本身又都有工作,在这种全身心的投入中时间变的捉肘见襟了起来,大家都忘了水云间还有个人等着自己去“请”呢。

解释

“若鸿,你快过来,我们正打算推行一个“每天十张画”的活动呢,你也跟我们一起参加吧。”没有人注意到梅若鸿黯然的神色,他们这几天活动不断,灵感不断,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浓郁的使命感、责任感以及参与感,所以一个个都兴奋的不得了,见到梅若鸿来了,热情依旧,但却不会像以前那样给予他过多的关注了。叶鸣见梅若鸿傻站在门口,便兴奋的拉着他一起加入,看他们新拟出来的条例。

梅若鸿被身不由己的推进了屋,他本来还想找杜芊芊打招呼,可是一抬眼刚对视到杜芊芊转过来的眼,便见到她忽然折返了头走开了,当下心里无味陈杂,说不出话来。

芊芊,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周围人那么欢乐,但你身上却带着一股郁郁寡欢的味道?看着她悄悄消失在窗前的身影梅若鸿心疼的无以复加,但却来不及跟她说上一段话。等他再度从人群里挣扎出来时,杜芊芊已经离开去了。

“每天十张画,这是什么东西?”见到伊人已去,梅若鸿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到朋友们讨论的话题上了。

“每天十张画,就是说我们每天,不管做什么工作,有空没空,都必须强迫自己画十张画,在量上要求自己。”沈致文对梅若鸿解释了一下。

“这怎么可以?”梅若鸿皱皱眉头,“没有灵感怎么画,这样画画不就是成为一项苦役了?”

“灵感不是每天都有的,即使有也是转瞬即逝,所以我们必须对自己加强训练,做好各种准备,调整自己精神力体力等待灵感的到来。如果只是躺着等灵感而不做任何准备,那样即使灵感来了也会抓不住啊?”坐在桌子上的汪子默笑着跳下来,拍拍手掌,“还有,量变引起质变,只要我们在量上积累到某个程度,那总会引起自己画技的飞跃,那样才不会辜负灵感啊。”

“这个是我跟子默两个人的经验,刚才交流的时候大家都说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便打算推行有一个每天十张画的活动,你要不要参加?”陆秀山搭在汪子默肩上,笑意吟吟有的看着他。

“可是我们每天有那么多工作要做,又有许多突发事故要处理,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坐下来画十张画?”梅若鸿皱皱眉头,显然不怎么赞同。

“要论工作,难道你能多的过我们这些每天还要上班的人?”沈致文一脸不爽样子的开口了,“就是因为难以做到,所以才具有挑战性。我们组织成一个活动,大家一起的话,会有动力的多,也方便彼此监督~”

“这个,”梅若鸿想了又想,却还是摇摇头,“我就不参加你们了。”

“为什么?”汪子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前翠屏也说过梅若鸿不会参加类似活动的话,可是他还是想试一试。私下说了好几遍要梅若鸿苦练基本功都不管用,这次组织全社的人一起,满以为他会跟大家集体活动,没有想到他却还是不肯。

“我跟你们理念不合,我一直觉得没有灵感就轻易下笔,会亵渎我的画笔。”梅若鸿耸耸肩,很豪放不羁的耸了耸肩。

“那好吧。”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汪子默也不好再多话,只能任由他去了,不过临别还叮嘱他“那你最近还是尽量多画一点画,三个月之后至少要拿出你最满意二十幅的作品来。”

“要那么多画做什么?”梅若鸿听到这句叮嘱,觉得实在奇怪。

“你不知道?”汪子默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环顾其它人,“难道你们没有人告诉若鸿,我们三个月之后有画展?”

“我以为你告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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