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藩显然是个老吃主。他侃侃而谈:“新割的熊掌有一股腥味,不能马上食之。
要用黄表纸阴干掌血。找一个青花瓷敞口大罐,在罐底撒一层石灰。石灰上放一层炒好的白米。
再放入熊掌,将敞口大罐内灌满熟白米。最后用石灰细细的封上罐口。
此谓之‘米封’。‘米封’过的熊掌,没有任何腥味。
配上党参、上等蜂蜜同蒸......嘿,您吃过就知道了。”
严嵩呵斥严世藩:“别在王爷面前卖弄你那点有限的见识。皇上早就说过,御膳房的御厨都赶不上王爷的厨艺。”
朱载圳笑道:“我也只是精通家常小菜。对于山珍一窍不通。”wap.biqμgètν.net
说完他夹了一筷子熊掌,放入口中。熊掌入口即化,香糯绵长。
严世藩又道:“这一碟是猩唇。”
朱载圳又开始吊气显:“猩唇?就是猩猩的嘴唇嘛?”
严世藩解释:“非也。所谓猩唇,乃是长江口‘四不像’怪鹿的腮肉。
取三年口‘四不像’的腮肉,用精盐腌制七七四十九天。
再挂在灶台上,用果木熏制九九八十一天。肉条会呈猩唇的色状。
食时先用冰水泡三天,去咸,再加冰糖与极品双头鲍同煮,味道堪称一绝。
中原人吃猩唇,可以上溯到春秋。《吕氏春秋·本味篇》有言:‘肉之美者,猩猩之唇,獾獾之炙’。
王爷请用。”
严家请朱载圳的这一桌饭,集齐了山八珍、海八珍。每一道菜都价值数十两甚至百两。
朱载圳心道:正史上说,徐阶的家财其实是严嵩的十倍。只不过严嵩的儿子爱摆阔,极尽奢靡之能事。这才让人有种严嵩贪、徐阶清的错觉。果然如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载圳问:“鄢懋卿把贵府那一百万两银子补齐了嘛?”
朱载圳去东南前,严嵩曾拿出一百万两私财给他做军饷。
当时朱载圳承诺,等平定倭患,跟弗朗机人的生意做起来,让严家赚回五个一百万两。
严嵩道:“回王爷。上个月鄢懋卿派人送来了一百三十万两银子。说是王爷让送的。这让严家怎么当的起?
那一百万两,说好了是严家捐献给您抗倭用的。”
朱载圳微微一笑:“打倭寇,功是我立,赏是我受。我总不能让严家吃亏。”
严世藩忽然话锋一转:“说到打倭寇......最近臣读了《大明日报》里的《景川王东南平倭记》。戚家军是王爷在东南编练的一支神兵啊!
平倭后您上折子,主动把戚家军一分为五。山东方面,驻有四千戚家军。
山东都司许万勤,为人忠实可靠。对王爷一百个忠心。臣有个不情之请。
不如将山东戚家军的统兵权,交给许万勤?”
朱载圳心道:看来严家想把手伸到戚家军的兵权上!呵,严嵩父子爱抓兵权不是一天两天。多年前严嵩就扶植过大同总兵仇鸾。
朱载圳没有表态,他转移话题:“啊,这象拔真是美味。”
严嵩咳嗽了一声:“世藩,今日宴请,不要谈公事。只对王爷尽孝心。”
严世藩道:“是父亲。”
随后严世藩又开始给朱载圳讲解象拔的做法。
又吃了几样菜,喝了两巡酒。严世藩道:“啊,王爷,还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载圳道:“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讲的?”
严世藩道:“宁波贡赠使司的殷正茂,是裕王那边的人、高拱的死党,跟徐阶也关系匪浅。
此人不配做贡赠右使。因为他跟徐阶一样,颇有贪名。
臣已联络了一位科廊言官,准备参劾他,罢了他的职。”
朱载圳喝了口酒,没有表明态度。
严世藩又道:“哦还有。宁波贡赠监管太监刘五七,是王爷您的心腹。
论对您的忠心,这人是一等一的。论能力,他受了您多年的调教,亦是非凡。
他本人又有司礼监随堂衔。在地方上做监管太监未免屈才。
家父跟司礼监的李公公、黄公公有些私交。准备跟他们说说情,将刘五七调回京城,做内宫监掌印太监。
这样一来,王爷身边也能多一个心腹之人常伴左右。不知您意下如何?”
宫中太监分为二十四衙门,即十二监、四司、八局。每个衙门都设有一名掌印。
二十四衙门中,权力最大的自然是司礼监。第二大的就是内宫监,第三才是管兵的御马监。
严世藩看上去是在想法子疏通关系,提拔朱载圳的心腹。
其实,他的用心险恶的很!
宁波贡赠使司当中,鄢懋卿是严家的人,殷正茂是裕王的人,刘五七是朱载圳的人。
如果殷正茂被罢官、刘五七高升回京。那宁波贡赠使司岂不成了严家的?
以严家的尿性,会把宁波贡赠使司当成自家的银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