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仁泰的手指头已经剁了,指断不能复生。两个儿子又破天荒的持有相同的观点——主战。
嘉靖帝无奈,只得说:“罢了,木已成舟,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来啊,叫陆炳来。”
半个时辰后,陆炳几乎是被人抬着进了永寿宫大殿。
李时珍给陆炳看过病,他已是时日无多了。用李时珍的话说:“最近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吧”。
嘉靖帝见到病入膏肓的陆炳,一阵心酸。他命令道:“圳儿、坖儿。扶着点你们的陆伯。”
“陆伯”二字从嘉靖帝口中说出,冲破了封建礼法的束缚。在这一刻,陆炳不是嘉靖帝的臣子,只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兄弟。
朱载圳和裕王将陆炳搀到了椅子上。
陆炳一边咳嗽一边说:“咳咳,二位王爷,臣怎么当的起。”
嘉靖帝说了一句大实话:“你当的起!若没有你掌着锦衣卫。朝廷里早出了伊尹、霍光、檀道济、宇文护了!
朕的皇位能稳坐四十多年,多亏了你。”
嘉靖帝提到的四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废过皇帝的文官。
说完嘉靖帝走到陆炳面前,握住了他的手:“炳哥儿。你怎么累成这副模样了?”
“炳哥儿”,是嘉靖帝还没受封兴献王世子时,对陆炳的称呼。
陆炳听到这三个字,已是老泪纵横。他带着哭腔说:“臣不中用。恐怕最多还能伺候皇上几个月。臣就算做了鬼,也要做您的守门鬼。站在宫门口,替皇上挡住魑魅魍魉!”
嘉靖帝想要抱着陆炳这个老兄弟哭一场。可是碍于两个儿子在场,他不能那么做。
嘉靖帝道:“朕本来想拜托你最后一件事。可是见你这般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
陆炳道:“皇上有事尽管吩咐。就算臣为您尽的最后一份心吧。”
嘉靖帝道:“朕拜托你盯紧了北方的鞑靼俺答。他有任何风吹草动,你都要及时禀报。”
陆炳道:“皇上放心。这些年臣听从旨意,大肆在鞑靼内部收买、安插眼线。现在鞑靼部内,共有汉人探子十八人,蒙人探子三百五十二人。甚至有探子渗透到了俺答的汗帐内。
这些人每个月都会向南镇抚司传来大量鞑靼军情、民情。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俺答哪天拉了肚子,五天后南镇抚司就能收到消息。”
朱载圳听到“十八”、“三百五十二”两个数字,心中吃惊不已:看来陆炳替父皇在鞑靼编织了一张硕大的情报网。
谁说父皇对鞑靼只知一味忍让、妥协的!父皇让陆炳派这么多人渗透到鞑靼部,说明他其实也有心对鞑靼动手!只是理智让他放弃了主战的想法。
嘉靖帝拍了拍老兄弟陆炳的肩膀:“炳哥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陆炳却道:“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
嘉靖帝问:“什么事,尽管说。”
陆炳道:“臣死后,请不要让陆绎接任锦衣卫的指挥使。锦衣卫绝不能成为陆家之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绝不能世袭罔替。”
嘉靖帝对朱载圳、裕王说:“你们两个看到了吧?什么叫公忠体国?什么叫大公无私?你们陆伯就是例子。”
“咳咳咳”,陆炳又是一阵咳嗽。
朱载圳很有眼力价,他主动上前,用一方手帕给陆炳接了痰。一方白手帕霎时被鲜血染红了。
朱载圳怀疑陆炳得的是肺癌。
嘉靖帝派太监用滑竿将陆炳抬出了宫。朱载圳和裕王亲自步行送他出宫。
在宫门口,一头白发的陆炳回头望了一眼庄严巍峨的大明皇宫。
这一眼便是诀别。
朱载圳朝着陆炳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揖礼:“恭送陆伯。”
陆炳已经没有气力再跟朱载圳客套了。太监们抬着他向着陆府方向走去。
陆炳走后,朱载圳对裕王说:“三哥,我没想到这回你站到了我一边。”
裕王冷冷的说:“我不是站在你一边,是站在了大明一边!”
朱载圳尴尬的一笑,心道: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裕王又道:“我跟陆炳不同。不会做谁的仆臣!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我哪里赶不上你?我可以明跟你说,储君之位我一定会跟你争!
我不怕你把这话说给父皇听!”
朱载圳道:“我一定努力做好三哥的对手。”
裕王却摇了摇头:“不,在你眼里,我根本不配做你的对手。我会证明你是错的。”
接下来的十多天,锦衣卫南镇抚司灯火通明。
陆炳拖着病躯,住到了南镇抚司里。
陆绎不断的替他爹发号施令:“张百顺,你立即带人到蓟州接应‘风筝’。
王全安,你派那个兀良哈老头,去包克图跟‘深海’接头。
梁羽,你去大同。‘老鬼’把军情藏在了下月初一互市的鞑靼马队里,那可是‘汗帐双杰’刺探到的重要军情,要是接不到,你提头来见我吧......”
从古代到现代,都有这样一批人隐姓埋名,在暗中守护着华夏。他们甚至在死时都不一定能够恢复自己的本来姓名。
从古至今,奋斗在隐秘战线上,为华夏国运而奋斗终生的人,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