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几日他受了风寒,高热不退。
朱载圳派太子朱翊铖,前来杨府探望杨博。
胖太子来到杨博的病榻前:“曾外祖父,您怎么样了。”
杨博苦笑一声:“能怎么样,风烛残年,苟延残喘罢了。”
太子紧紧攥着杨博的手:“曾外祖父,您千万不要这么说。”
杨博叹道:“唉。我的前半生,朝廷积贫积弱。我只能在边塞疲于奔命。
我的后半生,英明神武的皇上掌权。大明国力蒸蒸日上。我作为亲历者,看着咱明军收草原,平倭国,复西域,安南洋......
我看着大明的地图,一点一点往外拓展,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帝国。
我这一生,值了。”
杨博越说越伤感,好似在交代后事一般。
太子是个感性的人,他不禁潸然泪下:“曾外祖父,您老要好好活着。看着父皇再给大明开拓几万里疆土!”
杨博苦笑一声:“老而不死是为贼啊。要做事就要得罪人。我这一生跟着老仙家、皇上做了那么多事。
得罪的人没有五百也有三百。”
说到此,杨博话锋一转:“我已时日无多。陆军部尚书的继任者悬而未决。
我打算让你外祖父继任。但朝中阻力很大。
内阁几个宠臣,譬如张居正、王国光、海瑞,都反对你外祖父接我的差。
当然,他们反对的理由也不能说错。他们是怕杨家权势太盛,陆军成为一家一姓之陆军。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我的用意并非贪权。
陆军部尚书,只有杨家人来当,你这个太子之位才坐的稳。
太子,你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据理力争,推荐你外祖父接我的位子。”
太子惊讶:“曾外祖父,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觉得我的太子之位有可能坐不稳?
您过虑了吧。我二哥、三姐迟早要去欧罗巴的。
我大哥,除了整天跟弓虽女干、诱女干老宫女,逛十大胡同,就没做过正经事。
除了我,谁还能做储君?”
杨博道:“嘉靖三十九年,你的三伯裕王也是这么想的。世事多变幻啊。
太子是个三煞位。东南抗倭结束后,老仙家就有意封你父皇为太子。
为何你父皇坚辞不受了两年?就是因为当时他的实力不足。坐上了太子宝座也坐不稳。
你刚才说你大哥像个色痨鬼,整日不务正业?
我告诉你,你父皇在嘉靖三十九年之前,跟你大哥一模一样!
最像你父皇的,不是你,而是你大哥。”
太子听了老杨博的一席话,如五雷轰顶!醍醐灌顶!
悟了!我悟了!我还真不能小瞧我大哥。
杨博又道:“还有,你那个堂兄朱翊钧,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整个朝廷都说他是贤王。有时候,‘贤’换种说法就是收买人心、居心叵测!”
杨博不愧是为官五十年的人。看人眼光之毒辣,甚至胜于朱载圳。
太子道:“曾外祖父,您的意思是,大哥和堂哥以后可能威胁到我?”
杨博道:“我不是挑唆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只是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孩子,你听曾外祖父一句话。为了你的储君之位能够稳如泰山,你一定要在你父皇面前据理力争。
替你外祖父谋得陆军部尚书一职。”
太子点点头:“明白了,曾外祖父。”
杨博摸了摸太子的胖脸蛋:“孩子。曾外祖父不行了。我有预感。可能今日相见,即是永别。
你今后要好好庇护杨家。
反过来,杨家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
只要杨家不倒,你的储君之位就稳如磐石!”
杨博的话,其实也是七分真,三分假。他楞把太子绑在杨家的船上,说成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其中有对太子的真情,也有保杨家长久富贵的私心。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
杨博五个儿子。大儿子杨俊民自不必说。是当朝国丈、伯爵、陆军部左侍郎。
二儿子杨俊士,是大明第一家民资银行——晋东银行的总裁。不能说富可敌国吧,但称他为晋商领袖不为过。
三儿子杨俊彦,现任京师行政大学副校长。行政大学每年有几千名毕业生担任基层官吏,名义上都是杨俊彦的学生。
四儿子杨俊卿,现任北直隶按察使。掌北直隶刑名。
五儿子杨俊臣,现任陆军部机要秘书郎,上校军衔。陆军机密,尽在他掌握。
杨家人,无论在军界、政界、商界、学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只要杨家不倒,杨家重外孙朱翊铖的太子之位就能坐得稳。
太子看着曾外祖父苍老的面容,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