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宪一字一顿的说道:“臣举荐——浙直总督徐渭!”
张居正下意识的蹦出一句:“徐渭是个文士。”
胡宗宪针锋相对:“没错。他是全天下最懂兵法的文士。
世人评价徐渭,‘诗、书、文、画天下第一’。
我与徐渭相交多年。我知道,要在他的诗、书、文、画中列个名次。他的书是第一!
这个书,是兵书的书!
皇上经略东南之前,我在东南苦苦支撑着抗倭大业。用兵方略,全都是徐渭所定。
后来皇上重用徐渭。徐渭戍守河套,两次镇压河套叛军。
他高升浙直总督后,又精简东南卫戍部队,让东南卫戍变得‘小而精’。
他的军事韬略,不亚于襄毅公!陆军部尚书,非他莫属!”
朱载圳微微颔首:“嗯,说的好。朕也觉得.......”
胖太子有些发急:“父皇。东南离不开徐渭啊!儿臣刚要举荐他做浙直闽粤四省总督呐。”
朱载圳听出,胖儿子似乎不想让徐渭管陆军。
太子又道:“儿臣想了想,还是国丈比较适合做陆军部尚书。因为戚帅要避嫌,东南又离不开徐渭。
三个人选里,就剩下了国丈。”
张居正一愣:都说太子蠢,这回却蠢到了点子上!杨俊民是他的外公!陆军要是归他外公管,将来我帮朱翊钧夺嫡,胜算就少了许多。
王崇古道:“太子所言,臣深以为然!”
杨俊民本人的城府,比他爹杨博差了十万八千里。
情急之下,杨俊民竟毛遂自荐:“禀皇上。臣若能接掌陆军部,定当不辜负皇上、太子厚望,结草衔环,将陆军打造成战无不胜之常胜军!”
胡宗宪跟朱载圳对视了一眼。
胡宗宪知道,朱载圳不好在明面上跟太子唱对台戏,折损太子的权威。
胡宗宪道:“禀皇上。臣认为,浙直闽粤四地,不宜再设为一个总督署。还是分开为好,这样就能防止疆臣权势过大。
至于浙直总督,臣认为赵贞吉可以接任。
赵贞吉是守成之臣。若浙直还在闹倭患,这个总督他干不了。
如今浙直太平,他以前又当过南直隶巡抚。由他接徐渭的差,再合适不过了。”
朱载圳终于一锤定音:“嗯,汝贞所言极是。既如此,就拟旨吧。任命徐渭为陆军部尚书。加官正一品。浙直总督由赵贞吉接任。”
正史中一生郁郁不得志的徐渭,这回算是小母牛来月经,牛比坏了!成了大明陆军的掌门人!
张居正心有不甘,可又无可奈何。
朱翊钧心里也大为失落。可贤王风度不能丢。他带头高喊道:“吾皇圣明。”
下了朝,朱载圳找到太子私下谈话。
朱载圳笑了笑:“你想让你外公管陆军,是不是因为那次你去探病,你曾外公跟你说了什么?”
太子虽精明,但在亲爹面前一向不撒谎。他将杨博当日所言,原原本本告知了朱载圳。
朱载圳听罢,语重心长的对太子说:“铖儿,你记住。若要做一个合格的君王,臣子之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对一个臣子再信任,也要有限度。
你曾外公说,怕你太子之位坐不稳。所以让你极力举荐你外公。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外公真管了陆军。等朕百年之后,你就不怕杨家势力太大,外戚干政嘛?”
太子惊讶:“不会吧。有母后这层亲情在。杨家会外戚干政么?”
朱载圳道:“铖儿,权力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毒药。可以让父子反目、兄弟成仇。
你是饱读史书的。沙丘之变、玄武门之变你应该都晓得。
咱不说远的,就说本朝的夺门之变。亲兄弟又如何?
再近点,朕跟你三伯当年,也是因争权反目。
父子兄弟尚且如此,何况外公和外孙?”
太子若有所思:“父皇说得对。”
朱载圳又道:“杨家的门生故吏遍及朝野、军中。徐渭就不同了。此人在朝中、军中根基并不深。
陆军也只有交给他去管,朕才放心。
你曾外祖父临终前的那些遗言,怎么说呢。三分是为了你。七分则是为了杨家。”
太子道:“父皇,儿臣还是年轻。思虑不及您周全。”
朱载圳道:“科学院新从不列颠挖来了一位青年哲学家,名叫培根。我跟他有几夜长谈。
他根据我所说的,写了一本《辩证论》。你要好好读,好好学。
以后看人、看事,都要辩证着去看。
世上的人,没有非黑即白。看上去无私的人,其实也有私。”
这些年,大明一直在欧罗巴各国挖人才。
正史中的大哲学家、实验科学创始人、归纳法创始人、逻辑学先驱弗朗西斯·培根,就被大明挖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