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宠爱谁,那不过是后宫之事,但是若这位娘娘有孕,那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
尤其从这些时日的表现来看,皇帝对这位明珠娘子简直是一副遇到真爱的模样,那若是她生下皇子,皇帝又会不会动了易储之念呢?
要知道前朝文帝,可就是在晚年之时废了太子,将皇位传给了年仅六岁的幼子。
果然,不光后妃朝臣们变了脸,太子和瑞王的脸色也都不好看,他们二人已经成年,这是好事,代表他们可以参与政事,培养自己的力量,但同时这也是坏事,代表他们会日渐受自己父皇的猜忌。
宴会就在这若有若无的尴尬中结束了。
一出大殿的门,外面竟落起了雪花,傅昀晟干脆利落地脱下了自己的大氅,将姽婳围了个密不透风,又担心积雪沾湿了她的鞋袜,竟然直接将人抱起,朝一旁的轿辇处走去。
这轿辇还是姽婳第一次入宫时皇帝赏她的,在这雪天倒真是体现出了作用来。
身后一些官员家眷也不免投来羡慕的目光。
都说冠军侯是个冷面阎王,可对这夫人不也是化成绕指柔了么。
从殿内出来的太子也见到了这一幕,他心中莫名有些怅然。
这原本应是他的太子良娣,可惜,造化弄人,最后还是让傅昀晟抱得美人归了。
罢了,前尘往事,多想无益。太子收敛好情绪,此刻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去解决。
“姨母,为何你有孕这件事,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呢。”皇宫内的一处僻静书苑内,太子看向眼前的宫装丽人,眼神中是隐隐的压迫感。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如今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明珠娘子,她有些尴尬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我也是前几日刚知道,陛下看得紧,我一直没法子给你传信。如斐,你放心,不管我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我都会让他全力辅佐你的。”
在月姬进宫后没几天,她便没忍住找机会同太子相认了。入宫前那位培养她的贵人也说过,太子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入宫后可多多借太子之力,以谋而后动。
相认是相认了,可这相处起来,却是尴尬得很。
月姬虽然得了贵人相助,也苦读了几个月的诗书礼仪,但毕竟市井里长大,相较于那些十几年世家风范养大的名门闺秀,还是差距甚远。
太子之前身边出现的,要么是高门显贵,要么是诗书世家,月姬实在是显得有些粗鄙了。
太子原本对于生身母亲的那些美好想象,在月姬出现后,逐渐有些幻灭了。
而月姬流落乐坊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自然也看出来太子对自己这位姨母那若有若无的厌烦。
两人因血缘相认,却又因各自的差距,维持着不尴不尬的往来。
见月姬这样说,太子沉默了片刻,而后笑道,“那就祝姨母顺利产育了,只是,今日贵妃娘娘的脸色可是极差,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姨母的肚子,小心为上。”
月姬听着这话也是心头一颤,她知道,自己的身孕一定会招致所有人的目光,但是她心中也有自己的算计,既然阿姐的孩子能当上太子,为何自己的孩子就不能呢?若是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那自己就是太后,将是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场各怀鬼胎的谈话悄然结束了。
离开书阁后,太子召来身边的内侍官,吩咐道,“盯紧了贵妃那边,若是他们要对那位下手,不妨帮他们两分。”
内侍官点头应是,而后便退下去安排人手了。
殿内晃动的烛火照着太子的面庞有些阴晴不定,良久后,太子喃喃道,“姨母,既然你已经有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冠军侯府内。
刚缠着姽婳折腾了半天,傅昀晟此刻将姽婳抱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秀发之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元衡,你有想过之后的日子么?为父亲母亲报完仇之后,我们要做些什么呢?”姽婳说话时的呼吸打在傅昀晟的喉咙处,让男人抱她的力气又更大了一分。
“等报完仇之后,我安排好部下们的前程,我们就去江南吧,傅家在江南有一些铺子,我们可以买一处湖边的宅子,白日湖上泛舟,晚上庭间赏月,还可以在院子里小酌两杯,听说江南的酒清香又不醉人。”傅昀晟抱着怀中的人,第一次觉着活着这件事是有意义的,他开始对日子有了憧憬,有了计划。
姽婳点了点头,她的心间第一次有些微微的刺痛。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傅昀晟的这个愿望怕是达成不了了。
早在她嫁入冠军侯府那一日,她的任务便已经完成了。
毕竟原主的愿望很简单,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地嫁给心仪之人。
姽婳早已实现了这个愿望。
之所以一直未曾脱离,不过是想多陪陪傅昀晟,最起码,陪他报完这场仇。
他们两个终究不是同路人,她有自己的仇要报,注定只能辜负。
腊八那一天,明珠娘子小产了。
明珠娘子的小产明晃晃地发生在宫宴上,她刚刚喝下了席上的腊八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腹痛如绞,豆大的汗水直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