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七八的年轻人拿着一个小包袱,悄悄进了都城里最繁华的朱雀大道上的水云间,这是都城里有名的典当行。
年轻人对柜台里的伙计小声说。
“有好货,水头足,看么?”
“不知来路正不正?”
“正,都是从南边贵人手上得来的。”
伙计放下手里的活,嘴角微抬,伸手朝里屋一指,“那就去内里找大掌柜看货吧。”
进入里屋,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将他带到了最里头的一间小屋。
屋门一关,小年轻脸上的不正经神色立刻褪去。
他从包袱中拿出金簪,递给男子,“青崆先生,这是主子的密信,主子的意思是,闹得越大越好。”
被称作青崆先生的男子打开密信,看完之后,将信放在烛火之上烧毁,而后低声道,“我明白了,让小姐放心即可。”
这位青崆先生乃是姽婳的开蒙老师,是先帝在位时的大才子,可惜,他中举之后,被人眼红构陷,说他犯了偷盗之罪,还没等审理清楚,便被人买通官府,下了黑手,打断了一条腿。
身有残疾者不可为官,他的科举之路自然走到头了。
郁郁不得志下,机缘巧合,他被聘为姽婳的开蒙老师,教导姽婳十年之久,早已是将姽婳视若亲女。
送走这位信使后,青崆先生坐在内室静默了很久。
信上,姽婳最后写了一句话,“先生所愿,亦吾之所愿。”
青崆先生一开始是郁郁不得志的,他本有青云之路,却被人拦腰斩断。
教导姽婳的时候,他也曾说过,为何身有残疾便不能入仕这等激烈之言。
不过后来自己慢慢想开,才不再提了。
而姽婳今日,却在信中提到了这件事。
他想起那时姽婳所说的话,“夫子,那我日后长大了,一定要立一条新规矩,入仕只凭才学,不以出身及形容论英雄。”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自己笑了笑,无奈道,“小姐,这规矩,只有那至尊无上的存在才能更改,谈何容易啊。”
青崆先生看了看自己微跛的腿,逐渐坚定了眼神。
这世间万物的规矩,为何就不能打破重新制定。
最近,都城里兴起了一股传言。
说这九皇子其实乃是陛下看重的储君之选,不然也不会前头想着将安贵妃提成皇贵妃了,那是为了给九皇子抬身份呢。
“可这九皇子不是刚被送去毓庆宫了么?瞧着陛下也没特别重视啊。”
“你这就不懂了吧,那是为了保护九皇子,毕竟如今有了皇后,再这般重视,不是扫皇后的脸面么,可你看之前那个皇子能在母妃身边长到这么大。”
“倒也有点道理,到底是贵妃得宠,前面那么多皇子,陛下居然最心疼这么个小娃娃。”
一时间,传的是有鼻子有眼,即便都城中的府尹官员多方镇压,可消息还是传到了许多官员大臣的耳朵里。
这些大臣们背后可都是各有派系,毕竟皇子们如今大了,一些大臣们心思也就活泛了。
半月后。
姽婳正在宫中插花,她前几日去拜见太后,吃了个闭门羹,太后更是寻了个莫名由头卸了她的宫权。她也不在意,如今乐得清闲,在宫里修身养性,等待她想要的消息。
“小姐。”吴嬷嬷面带焦急之色走了进来,“九皇子在骑射之时,马儿发了性,摔断了腿。太医已经去了,陛下和各宫娘娘的辇车也已动了。”
姽婳扬了扬嘴角,放下手中的剪刀,漫不经心道,“那我们也走吧,看戏去。”
毓庆宫此刻已经挤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姽婳这时才真正直面到,奚承明这个皇帝,到底是有多少妃妾儿女呀。
安云兮此刻已经哭花了妆,不过她也无暇顾及这些了,她抓住奚承明的袖口,哭得气都上不来了,“他才七岁,若是真断了腿,你让他怎么活呀?陛下,陛下。”
奚惟修昏迷躺在床上,腿被包裹得厚厚的。
“陛下,九皇子这是怎么了?臣妾在宫中听闻出了事,也是心急如焚,怎就伤成了这副样子。”姽婳自然将表面功夫做得足足的。
此刻奚承明只顾得安慰自己的心头肉,一时也没顾得上回答。
倒是一旁早早赶到的秦昭仪小声道,“回娘娘,今日皇子们上骑射课,谁料五皇子和九皇子的马一齐发了性,五皇子勉强制住了马匹,但九皇子年幼,气力小,从马上摔了下来,被疯马踩断了腿骨。”
秦昭仪是十二皇子的生母,十二皇子才一岁,因此秦昭仪年岁也不大,三年前大选刚入的宫,素日里在宫里谁也不得罪,虽没宠爱,但因着皇子的缘故,过得也不算差。
姽婳点了点头,瞧向一旁战战兢兢跪着的伴读。
两个孩子皆是名门出身,此刻却也吓得不轻。
“先让他们起来吧,都是小孩子,此事也同他们无关。”姽婳让侍女把他们扶起来。
安云兮听到这话却发了疯,“皇后慈悲之心用错地方了吧,九皇子如今双腿尽断,您还在关心两个伴读,今日他们侍奉主子不利,便是打死都是轻的。”
一旁众人都变了神色,连奚承明都有些意外。
姽婳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贵妃,伴读们都是世家出身,哪里是轻言打杀的,本宫知道你如今心急,可再心急话也不能乱说。”
奚承明给选的这两位伴读,可都是世家出身,今日若是真打死或打伤了,别说安云兮受不受得住,前朝御史弹劾的折子怕是能淹了奚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