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建宁侯老夫人拧起了眉头,更显得刻薄了三分。
既然嫁进了门,难道还打算对寿宴袖手旁观么?
姽婳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
“儿媳能有什么意思。儿媳才疏学浅,又出身商户,自然手底下的人也都登不上台面,那些金银玉器自然也都是庸俗之物,堕了咱们侯府门楣。既然母亲属意知鸢表妹,不若就让知鸢表妹去筹备吧,表妹知书达理,定会将寿宴办得妥妥帖帖。”
听着这番话,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的打算,不过是打压下这个新妇,并不是彻底不让她操持寿宴。
她虽然喜欢鹿知鸢,也依稀知道几分鹿知鸢的身世,所以希望儿子和她亲近。
但是她好歹也是几十年的侯府夫人,知道如果真让客居于此的外姓表妹来操持寿宴,这才是彻底丢尽了侯府的脸。
所以她的打算,是让云婳出钱出力,但是云婳不懂世家社交的礼仪规矩,最后自然是让知鸢出来打圆场,挣名声。
谁能想,这个商户女居然要撂挑子。
“胡说!你知鸢表妹未曾出阁,如何来操持寿宴,你才是侯夫人,若是不懂,便多学多问,哪有全权推出去的说法!”
姽婳放下茶盏,笑了笑。
“有母亲这句话,我便知道该如何做了。”
从老夫人处回来后,姽婳让身边的贴身丫鬟芷晴叫来了侯府里的两位主事嬷嬷和两位前后院管事。
几位嬷嬷和管事站于下首,姽婳坐在上首的椅子上。
屋内燃着价值千金的银丝碳,不过须臾间,底下的仆人们额头上已经热得隐隐沁出了汗珠。
他们也有些纳闷,这位平日里闷葫芦般的夫人召他们来做什么。
见底下几个人都热得有些烦躁了,姽婳这才悠悠开口了。
“今日叫你们来,是为了老夫人寿宴的章程。”
姽婳这具身体的长相,是江南水乡氤氲出的精致到极点的飘渺之美,是柔弱的,是易碎的。
但当姽婳这么居高临下看向几位管事的时候,所有人却只觉得浑身一激灵。
吴嬷嬷是侯府的家生子,她的哥哥在谈赟身边做侍从,所以自认算半个侯府自家人。
此刻她站出来,面带几分微不可察的轻蔑。
“夫人不用担心这些,我们都是侯府的老人儿,对这些章程最熟悉不过。夫人是江南来的,京里的事还不熟悉,就只管交给我们就成了。”
这话说得恭敬,但内里的意思,还是瞧不上云婳的江南商户出身。
她是侯府家生子,也是要比商户高贵几分的。
姽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许。
“吴嬷嬷真是好大的威风了,也是,您是侯府老人,自然是有几分排面的。芷晴,上个月吴嬷嬷的月钱开了多少?”
芷晴都不用翻账簿,立刻回答道,“回夫人,吴嬷嬷上个月月钱是二两,但除此之外,还以采买之名从账上支出了一千三百六十多两,其中有二百多两对不上花销。”
以如今京城的物价,二两银子可供给三口之家一月的日常花销,而二百多两,便是三口之家八年的花销银钱还有剩了。
吴嬷嬷脸色一变。
那两百多两自然不是什么采买用途,这些掌事的嬷嬷和管事,谁没几个捞钱的路数,她掌管采买,自然会从中昧下一些银钱,可没想到会被直接说出来。
姽婳也不生气,只是慢悠悠看向吴嬷嬷。
“到底是侯府的老人儿,便是疏忽些,想来老夫人也是谅解的。吴嬷嬷,您说是么?”
谅解?老夫人才不会!
若是被拿住其他把柄都没什么,好歹她也是府里面的老人,在老夫人和侯爷面前都有几分面子。
但银钱不同。
侯府前些日子才为银钱所困,是新夫人入府才解了困,若是老夫人知道她一个月就能贪墨如此多银钱,不把自己打残发卖出去才怪。
吴嬷嬷慌乱跪下,没了刚刚的趾高气昂。
“夫人慈悲,饶我这一次!”
姽婳没说话,只将不停磕头的吴嬷嬷晾在那里。
剩下的三人也开始汗流浃背。
这次,不是热得,而是吓得。
过了半晌,姽婳这才松口。
“起来吧。”
吴嬷嬷千恩万谢爬了起来,再不敢放肆了。
姽婳微抬了下下巴,芷晴立刻心领神会拿出了四个锦盒递给了几位嬷嬷和掌事。
“几位嬷嬷和掌事,夫人刚刚入府,还要几位多多用心,这是我家夫人的一些小小心意。我家夫人娘家乃是江南首富,夫人日常出行,那可都是珍珠翡翠坠鞋,鲜花绸缎铺路的。几位只要用心,莫说六百两,便是六千两,那也不过我家夫人手指缝漏下的一星半点儿。”
其实,芷晴这话说得三分真七分假。
云婳出身江南首富之家不错,可云老爷子并没多把这个女儿放在心上,虽说吃穿用度不缺,但豪奢到那等程度还是不至于的。
那震惊了整个京城的陪嫁之物,也更多是为了向谈赟表诚意。
可底下人不知道呀,他们想起夫人入府之时,满满装了五个院子的陪嫁,心思都有些活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