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在第二日醒了过来。
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提出了和离的请求。
老夫人自然是不答应,非但不答应,她还在姽婳的院子外闹了起来,说姽婳诬告夫君,要让她一同去坐牢。
沈青本想出去再赏那个老妖婆一个耳光,可姽婳拦住了她。
看向芷晴,姽婳虚弱道,“告诉她,谈赟此次犯的是杀人罪行,依照我朝律例,杀人罪行,既遂者斩,致伤者杖一百流三千里。谈赟此次更有谋财害命之嫌,罪名只会更重。若她能让谈赟写下和离书,我可以写下谅解书,京兆尹轻罚,或许能免于流放之刑。”
免于流放,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这件事一出,朝廷必不会留着谈赟的侯爵之位了。
他本就德行平庸,靠祖上庇佑才有了如今的爵位。如今出了毒杀一事,削爵还是轻的。
留在京城,名声尽毁,爵位被夺,从天之骄子变成声名狼藉的普通人,以后日日夜夜被人踩在脚下,这可比发配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折磨多了。
老夫人自然是不肯的,在她看来,一个商户女,得了侯夫人的高位和好处,居然还想和离?
可如今情势所逼,眼见京兆府根本不放人,谈缙云又软硬不吃,根本不替自己的兄长求情,谈时安这个不孝子,更是直接人都见不着,丝毫不为其父亲忧心。
她四处打听,也都说会判流放之刑。
两相权夺下,她终于还是劝谈赟写下了和离书。
谈赟在京兆府的狱中醒来,听闻毒害一事暴露,更知道了自己已无生育能力后,几近崩溃。
他不想签下和离书,可被关在京兆府的狱中这些时日,他着实受惊不小。
同他关在一处的,都是犯下重罪且还未最终定罪的人。
姽婳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托人找了关系,买通几个人,日日只盯着谈赟,只要他一睡觉便开始各种搞动静,不让他睡觉。
狱卒送来饭菜,他们也各种扔石子吐口水的不让谈赟吃。
总之,就是各种变着法儿折腾他。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便是报给狱卒,也没人来管。
不过几日,谈赟便憔悴得不成人形了。
他本就身子亏损厉害,几日熬下来,养尊处优的身体彻底坏了,整个人瞧着快和老夫人差不多年纪了。
终于,入狱的第六日,谈赟签下了和离书,放了姽婳出府。
尽管身体还未痊愈,但姽婳强撑病体,命芷晴拿着嫁妆单子一样样清点物品,便是一文钱也不曾漏掉。
这一清算,除了那百余万的补了国库的钱,这些时日,侯府的开销用的都是姽婳的嫁妆银子,合计二十余万两,姽婳将每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便拿着账单,让老夫人补齐银钱。
老夫人如何肯,那些银钱大多是归还国库了,如今又从哪儿去寻这么多银钱?
可姽婳不能平白让他们占了这么多便宜,既不想还钱,那脸面也别要了。
于是,杀妻未遂一案还没判下,谈赟又被姽婳状告了一桩侵吞财产罪。
虽然如今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十分严苛。
可同样的,对于女子出嫁之时的嫁妆财产,律法也是明文保护的。
只要女子无大错,非犯律法所述之错而被休弃,那么她的嫁妆便属于自己的个人私产,无论夫家还是自己的母家,都不能动弹分毫。
姽婳同谈赟乃是和离,并非被休弃,且是谈赟毒害在先。
姽婳非但无错,且京城众多名门贵户都可作证,这位曾经的侯夫人,是出了名的贤德人,操持府务,孝顺婆婆,从无错处。
可就是这么一个周全妥贴的人,她的嫁妆却被侵吞了百余万两。若不是此次被发现,怕是命都要折损在了侯府中,剩下的银钱也要便宜了这毒如蛇蝎的母子。
一时间,此事甚至激起了民愤。
不光百姓们议论纷纷,觉得这高门大户怎么比寻常百姓还能算计,算计人嫁妆,算计性命,简直让人胆寒。
高门贵女们也是群情激愤。
和离之事也就罢了,这高门大宅里,哪里没点腌臜事,她们司空见惯,也不会掺和到这里头。
可为了侵吞新妇嫁妆,毒害妻子这件事,却让她们实在无法接受。
因为这是切切实实会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
一朝出嫁,母家给出的嫁妆,是日后在夫家生活的底气,也是下半生的依靠。
所以即便如今世事对女子严苛,但却依旧会尽力保护女子对嫁妆的支配权和所属权。
可如今,建宁侯母子就这般光明正大算计新妇的嫁妆,人嫁进去才几个月,上百万的嫁妆银子就被拨走了,这是何等的胆大,又是何等的恶毒!
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们会有姽婳这般好的运气,能捡回一条命么?
姽婳布了一个大局,让所有的矛盾点在一起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