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道:“你是上面来的人吧?看你这模样都是!你去镇上逛一圈,吃顿饭,买点东西,不啥都清楚的么?”又说:“其实你们这些当官的,要想表现一下关心咱们工人用不着这样,让上头按时发工钱就不错了!”
凤九渊什么也没说,又走了。再问了几个人,情况几乎都是这样,他心里就有了底。
大家都以为他肯定会找到都管,亮出身份,大大地发作一通,然后改了这些弊正,但他偏偏没有。巡视了一圈之后,便说:“这看了看了,问也问了,咱们该回去了!”
思菊见状,深感纳罕,暗说这人莫不是转性了?
出了铁炉镇,凤九渊就道:“你们说说,这钱都哪去了?工人的工钱,伙食、住宿、被服、医药等费用都是按时划拨的,这铁炉镇作坊有工人约五万,每个月就是上百万金币的开销,结果搞得现在工人三个月没领工钱了不说,伙食费这些都还得自掏腰包……”他越说越气,忍不住骂道:“理藩院这帮子混球,是不是觉得他们掌握着朝廷的财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思菊和索哈牙等人都不敢接他的话头,只是任由他骂着。其实他们都很想知道,凤九渊到底会怎样处理这件事情。他们都很清楚,以凤九渊的性格,遇到了这种事情是断乎容忍不了的,更何况他今天本是有意来寻理藩院的不是,逮着了这么个难得的机会,岂有骂上几句就轻易放过的道理?
令大家纳罕的是,凤九渊骂完之后果然就安静了,只字不再提铁炉镇上的见闻。
一直游逛到天色黑了下来,凤九渊一行才回凤凰城。
在踏进青华门,他的脸陡然黑了下来,道:“传旨:着中书令、督察院左右都御史、核审部尚书、刑部尚书即刻凤鸣宫陛见!”
狂风暴雨来了。
思菊忙去传旨。
一个时辰之后,凤九渊点了名的官员都到了凤鸣宫,跪在丹墀下等候传见。
天气凉,五人跪了老半天也不见传,都深感纳闷,直到见中京督卫府节制使那拉烈走了出来,才见思菊叫进。
凤九渊显然是才发作完,脸膛通红,五人跪下行礼之后,也不叫起,而是道:“路德文,带上你的人,将理藩院自会事以下诸官一体监视起来,但有遗漏,朕砍了你!”
凤九渊登基这么些日子了,除了在正式场合,从来不自称‘朕’,这大夜的召见,再配上这语气,大家就都知道发生了大事。路德文自然不敢多问,领旨而去。翁尚毕竟中书令,大着胆子道:“敢问皇上,发生了何事?”
“何事?”凤九渊嘿嘿道:“自然是大事!”又道:“屠茂佳,把你核审部的人通通召集起来,连夜审查理藩院的账目,任何问题都不要放过!”
这是要对理藩院动刀子了?!
翁尚一抖,趴下去道:“皇上,三思呐……”
凤九渊道:“我想了整整一下午,何止三思?”又道:“左都御史刘大人,凡请你带人监督核审部的审计工作。我们不能冤枉了好人,但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右都御史吴大人,你就带人启动对理藩院所有官吏的有罪查证,不论官吏杂役,一个也不能放过!”
刘吴两位都御史都显得有些迟疑,并没有像路德文那样迅速领旨而去。凤九渊见状,喝道:“怎么,想抗旨么?”刘吴二人这才道:“臣不敢,臣遵旨!”三人匆匆而去。
现在只剩下了翁尚,凤九渊看着他,一咬牙道:“理藩院成了毒瘤,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再不动他们,凤凰界的皇帝就该换人了!”
翁尚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道:“皇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何事?中书令,你对理藩院的日常运作可有了解?”
“臣,臣了解的不是很多!”
“那你知道京西铁炉城有座理藩院的作坊么?”
“这个,这个,臣不是,不是很清楚!”
“那我来告诉你:铁炉城这座作坊约有五万名工人,专门负责生产甲车配件……”他把理藩院对作坊的管理,工人的待遇和今天所遇到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然后质问道:“这些钱到哪去了?三个月,那就是三百万金凤币呐,五万工人的血汗钱。我倒不是在乎这三百万金凤币,而是,而是想到工人拿不到钱,若是暴动怎么办?要知道中京周围有十八个这样的作坊,七十二万多的工人,他们若一齐作乱,中京城能不能保住尚未可知呢!”
翁尚这才知道事情有多大,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听凤九渊重重地锤了一下凤案道:“理藩院独立于中央系统之外,官吏任免自成一系,也不受督察院监督,不受核审部审计,他们的钱是怎么用的,怎么花的,朝廷从来都不知道。这次我是非得查清楚不可!”
翁尚咽了口唾沫道:“皇上,这事,恐怕不那么简单,还请慎重为要。”
凤九渊道:“还要怎么慎重?再慎重下去,直接让理藩院来当凤凰界的皇帝就是了。若你们也同意,我倒是乐得撂开手!”
翁尚真不敢去想这通狂风暴雨之后,凤凰界将会变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