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沈醉的声音再度响起,“臣,懂。但是一一”他说得很慢。
皇帝忽然打断他,“沈醉,役但是。这是你能安然去封地的条件。”他咳嗽了几声,又道,“你曾求联准你到时候去封地做个闲王,联如今答应你。但是,裴苑书留下。而你,自去封地,终生不得离开半步。
“陛下,请恕臣难从命!”沉沉跪地的声音。
沈睿惜了一瞬,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往后退一步。
“你可想好了?让她陪你死?包括王府上上下下?就算你役有野心,可是你的影响,对四夷以及朝堂的影响,让你不可能活下去,联不过是给你找一个归宿。你自己考虑。
殿内一片沉寂,只有风轻轻吹拂纱慢的声音,静得几乎听见香炉中香料缓慢燃着的声音。沈睿想起那日斜阳中四哥孤寂修长的身影,想起她沉静柔顺的剪影,想起他们甜蜜恩爱的样子。想起……,心中的痛,越来越尖锐。让他一步步后退,每一步似乎踏在自己的心口,没听见就可以当做不知道。
“沈醉,联用其他人的命,包括楚王,柳清君等人,难道抵不过一个裴苑书么?”皇帝的声音提高,透过纱慢横扫而出,沈睿加快了步子转身跑出去。
他却又不知道能去哪里,躲在几棵合欢树后,过了许久,看到沈醉漫漫地走出来。他的背影依然挺拔俊逸,风吹动深紫色锦衣,让他宛如被一层沉郁裹住。
他越走越远,身旁的影子短短的,脊背挺直,却似越来越高一般让他几乎不敢去看。“睿儿,你在外面吗?”皇后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沈睿慢慢地走出来,垂眼看着脚前海棠花铺地,淡淡道,“母后,父皇会杀四哥吗?"皇后怜惜地看他,幽幽道,“不会,你放心,有母后,有你皇奶奶,你父皇不会对他怎么样。你是乖孩子,不要和你父皇拗性子,他身子不好。
沈睿点点头,“我知道。
“你父皇找你,进去吧。”皇后朝他伸手。
沈睿点头,举步走过去。
影子在身前短短的,却依然跨不过去。可是转头又不甘心。
晚霞在西天上悬浮,远看如山乱跌宕,笼住西山以及高高的宫墙,参天的银杏树。石榴树火红耀眼,红霞映水,清荷化影。裴苑书倚在小亭的画栏上,看着沈醉平日来的方向,今日晚了半个时辰,他却依然投来,心下不禁有些焦虑起来。
渐渐的,夜幕四合,星子起天际,半轮昏黄月亮从东天爬起。
“小姐,进去歇着吧,王爷可能不会来了。”西荷脚步轻缓,立在她身后。
“公主呢?"
“安王殿下嫌她总烦您,就将她喊走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头上插戴的宜男草拿下来捏在手里把玩,似是自言自语般,“我们不能拖累别人。
西荷没听情问了一句,裴茹书摇摇头,即使不想拖累别人,自己既不会武功,又带着身子,也根本只是妄想。
以皇帝的精明,只怕大家不动则己,一动便被他发现,反而增加危险。
黄云跌宕,拥着半轮暗昧不明的昏月,星子渐渐隐去,浓云四起。
瑞王府闲逸居,冷冷清清,孤灯长燃。沈醉坐在灯影里眯了眼眸看着窗下,似乎她坐在那里看书,偶尔转眸朝他笑笑。
“爷,韦侧妃让人偷偷送了梢息,说想见您。”翡翠在身后轻声地说了句。
沈醉侧了侧身,听到韦姜的时候眯了眯眼,冷笑道,“她还役学乖吗?"
翡翠摇头,上次夫人准备的那些信函,被沈醉派的人换了个七七/气八,里面亦真亦假,加上夫人笔迹模仿一般无二,他们根本无从辨认所以才被皇帝作为罪证将沈徽软禁,韦姜赶回娘家去思过。而韦姜和南疆巫蛊之家的人私下交易,这事情他们掌握了证据却并役有呈给皇上,就是为了拿捏她,而且沈醉跟她说很可能由此牵扯出更大的线索来,让他们顺藤摸瓜仔细地查询。可如今,查到的却让他们也束手束脚,让他们爷越发失望。
“爷,我怀疑她可能是想跟您联手,帮桂王洗脱罪名吧。
沈醉哼了一声,面无表情道,“不管她,你且去会会她,听她如何说,注意她用来和我们合作的条件。
翡翠应了然后退下去。
“明光!”他轻唤了一声。
明光立刻快步入内。
沈醉起身行至窗下,看着窗外昏暗的月光在树梢缓缓流徜,“夜侮在宫里查访师傅的人如何了?"
“爷,师傅鼻子太灵我们根本找不到他。您说他是年酒伦,可是他也失踪了,我们不敢大张旗鼓所晰良本找不到他。不过爷放心,皇帝和安王似乎还不知道他。
“这么说他是有意要躲着我们,沐王妃的事情只怕是他做的。近来状况不妙,你们不用再寻找师傅,安静地呆着,别让宫里的人看出端倪。只}白皇帝现在正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他冷冷地说着,抬眼看着雨云积聚,空气越来越粘稠厚重,压得人胸口闷闷的痛。
“爷,那夫人在宫里岂不是危险?"
“那是关键时刻他跟我们谈判的筹码,上一次离走失败,他己经警觉,我们只能格外小心。
“是。
“释馆北方八部的使者还有几位王子,以.及南梁的暗中来的那些人,仔细监视他们。小心避开其他有心人。
“爷,释馆里估计有宫里派的人。
“柳清君的人肯定也在里面,总之,你们小心就是。
“是。”明光应了一声,看着沈醉深沉无波的脸,低声道,“爷,城外负责接应的人,我们己经安排妥当,只要夫人能够安然出城,便万无一失。
“我会亲自去见太后,我们走第二条路,秘密离开。”如今他只能在宫里看到她,周围都是银羽卫,根本役有机会将她偷出来或者掉包,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让她出宫。
“爷,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一”
“不行.”沈醉立刻打断他,声色俱厉,“明光,以后万不可以再有如此想法。鱼死网破,受苦的将是天下百姓。朝堂动荡,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就算有人愿意跟着我们,为了他们的忠诚我们也该为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考虑。
“是,”明光伏地,低声道,“可是爷,不管您如何示弱,没有一丝野心,可是皇帝还是不相信您。”留下夫人和小世子,难道不是为了牵制爷吗?不用时候赶去封地,永生不得踏出半步,若是需要便一纸诏书让他出生入死。
如今朝堂多事,四夷不稳,又是他们爷里里外外撑着。
“明光,如果没有天下太平,你认为我还能带着夫人隐居山林吗?”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虽然不醉心权欲,可是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战火四起自己安居一隅。
他凝眸望向幽远深邃的天空,几颗星子时明时暗地闪烁在层云中。一阵风过,带来了夏日特有的雨云气息。
没多久,风卷云聚,瞬间狂风大作疯摇树干,一道白光裂空而来,“喀嚓”一声惊雷震耳。明光磕了头然后漫漫地起身,他跟着爷十几年,怎么会不懂他的心思。他也能体会到皇帝的顾虑,将皇位传给瑞王,一是帝王不肯,而是爷也肯定会推拒。可是若瑞王在,其他人为帝,必然压力重重。
雨点疾如密鼓,僻里啪啦地敲在屋顶顺着飞檐下瓦当流成一挂挂雨帘飞瀑。<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