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碧城莞尔。
这一笑,竟然似乎在画中。
烟雨江南,彩画雕梁,莎汀蓼岸,丹桂碧桃,蘅芜棠棣,曲径通幽。
我僵直。
他说,“王爷,看您说的。我这再多的茶庄票号,再多的绸行桑田,那还不都是王爷您的?要不然,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您说,是不是?”
说完,他还拍拍我肩膀。
我把他手挥开,“得了表哥,您就留着这话骗别人吧。那些人得了你几句怪话就像被你下了咒一样,成了被人往狠里使唤的笨驴,那套还是自己被自己架上的。”
“哎呦,小表弟你这么说,我好伤心哦。”
“没正经的。”我让他一逗的,笑了出来,似乎头也没那么疼了,“得了,我收了你二十万,肯定给你把事情摆平。我这就去楚蔷生那儿,你别等我吃晚饭了。”
崔碧城难得正经的问,“要不要再拿些银子过去?”
“不用。”我说,“楚蔷生不是凡人,他倒不嫌银子咬手,只是再多的金银在他面前还真跟粪土一般,他想要的,是更大的东西。”
“……”
崔碧城看着我。
我手中拿着他的湘妃竹扇自得的摇了摇,“我送他一份大礼,任楚蔷生就是九天神仙下凡尘,他也抗不住。”
“那是什么?”
“无可奉告。”
我让黄瓜从冰窖里面拿出一个小瓦罐,里面封的掩饰,那是两斤羊肉卤。这是凉坡山野小吃,黄瓜爱吃,楚蔷生也爱吃。
前杭州知府文宜明(就是被楚蔷生参倒的那个,大郑朝有名的贪官,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往钱塘江洒金叶子)说过两句话——只有扎不准的脉,没有扎不透的脉!送礼要送心头好!
我看了这么多年,发现一个事情,是凉坡人,他就都吃这羊肉卤。
凉坡太穷,那里十年有九年是荒年,老百姓家但凡有一口粮食吃都不会卖儿卖女的,只是真的太穷了,所以才有做太监,生娃这种营生。
穷成这个样子,就不要说饭桌上再见油星了。
如果遇到好年景,也许能宰一只小羊,这羊肉够他们一家吃三年的。老百姓家没有冰窖,羊肉不能放,于是就做成羊肉卤。把羊肉放在大锅里面,加很多很多的香料,还要狠加盐,加柴火炖。炖很久,要把肉都炖化了,然后盛出来放在坛子里面,上面用熬出来的羊肉封口,就可以贮藏起来了。
等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用勺子舀一点放在白菜土豆里面一起熬,或者直接放汤煮杂面。
凉坡人就爱这一口。
拿着这个东西去找楚蔷生,比直接拍出银票来要好用的多。
而且,它还很便宜。
楚蔷生住在雍京北城的一个小胡同里面。
普通的青砖黑瓦四合院,悠长的引路,小石子路两旁都是空地,种满了小草,不远处种的都是竹子,那边还支撑着一把巨大的油纸伞,伞下面摆着桌椅,上面有文房四宝,下雨的时候,楚蔷生喜欢在这里写奏折。
他喜欢在这里写东西,写那种让人丢官罢职的奏折,雨点越大写的越欢。我想要是雍京城一年不下雨,我大郑王朝的官也要当的安心的多。
他家没别人,只有一个老下人,很清静。
我们就坐在他竹林下面的石桌石凳上,他的老仆人端上来清茶,就下去了。
“祈王爷,您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干嘛?”
“蔷生,别这么说。”
我拉着他的手说话。
楚蔷生的手生的好,肤若凝脂(就是凝结的猪油),白皙丝滑的,除了右手因为长年握笔有些茧子之外,简直就可以说是毫无瑕疵,就连宫中的美人的红酥手都比不过他。
“昨天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很惦记你,所以过来看看。哦,对了,我再给你带了一小坛子羊肉卤,让老闵(他的老仆)给你煮绿豆杂面吃。”
他啪的一声,把我的手甩开了。楚蔷生在我来之前正在午睡,他被我从藤床上直接耗起来,现在还有起床气。
“得了承怡,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跟我来这套,你来干嘛?”
“呵呵,既然蔷生你这么爽朗,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是我表哥崔碧城的事儿,他不是……现在有点小麻烦吗?他被人诬陷和太子妃通奸,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
“这是小麻烦吗?”楚蔷生冷笑。
“在别人那里是泰山压顶的灾,可在蔷生你这里……”我又抓住他的手,仔细的握住才说,“在你这里,那还不跟一朵棉花桃似的,你只用一根手指,轻轻一拨,他不就没事了。”
楚蔷生看着我,忽然一笑,“崔碧城崔大老板的事儿……怎么也值得一座金山吧。”
我赶紧着,“哟,蔷生太抬举他了,可千万别折了他的寿命。值那么多钱吗?”
楚蔷生,“王爷您可是舍命不舍财!”
我说,“看你这话说的,有蔷生你在,我是命也好好,财也丢不了!”
楚蔷生被我拉着一只手,他用另外一只手从旁边拿起来小闻香杯,一点一点嗅着,然后才笑着说,“既这么说,我出个主意,一准儿管用。”
“什么?”我连忙凑前去。
“王爷……”
楚蔷生笑眯眯的,堪比月下海棠。
他说,“您让崔老板……挥刀自宫吧。”<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