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p>
两刀......</p>
三刀......</p>
四刀......</p>
五刀......</p>
“啊啊啊！！！！！”</p>
林九郎歇斯底里，一面疯狂地嚎叫，一面反复刺戳林彤欢的胸口。</p>
直至少女不再动弹，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继而瘫软地跪坐到旁边。</p>
此时的男孩一丝不挂，周身沾满粘稠的鲜血。</p>
他用舌尖舔了舔手腕，只觉浓郁的腥气充斥口鼻。</p>
林九郎的身边，林彤欢仰面朝天，胸膛上满是狰狞的刀伤，鲜血如喷泉般汩汩溢出，其中几处更是刺穿了心脏。受到如此严重的创伤，便是大能者都可能殒命，对于修为尚浅的少女来说，自然便意味着生命的终结。</p>
伴随着心脏的破裂，林彤欢的身体动力全失。</p>
少女平躺在冰冷的地上，浅蓝色的瞳仁逐渐暗淡。</p>
就这样突兀地死掉了。</p>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p>
望着动也不动的林彤欢，林九郎的头脑恢复了清醒。</p>
他战战兢兢地垂下视线，见自己手上尽是殷红鲜血。</p>
少年赤条条地蜷膝呆坐，低若蚊蝇的浊音自喉头溢出。</p>
他此前虽然不学无术，却未做过大奸大恶之事。</p>
一朝双手染血，灵魂深处的战栗便占据了意识。</p>
过得片刻之后，更深沉的恐惧随之涌上心头。</p>
只因他突然想到，那两个男人随时可能回来。</p>
「如果被撞见了......」</p>
「不......没有如果......」</p>
「现在就得跑......」</p>
念及此处，林九郎不禁浑身发抖，抓起自己的背包就要往楼下跑。</p>
视线飘忽之间，则见一叠衣物躺在床边，分明是他那套被淋湿的行头。</p>
林九郎咽了口吐沫，步履艰难地走向床边，见那些衣物摞得齐整，甚至连鞋垫都已经烘干，表面一滴水渍都没留下，而在那叠衣物的最上方，则摆着一个小巧的药盒。</p>
这种药盒由绑匪统一派发，里面装有少许常用药品。</p>
林九郎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药盒早就不慎丢失。</p>
所以眼前这药盒，显然是别人给自己准备的。</p>
“哈......哈......哈......”</p>
林九郎干笑起来，笑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p>
庞杂的念头于他脑中盘旋，令思绪变得凌乱异常。</p>
「我都干了什么？」</p>
「怎么会变成这样？」</p>
「我明明这么欣赏她......」</p>
「她明明这么照顾我......」</p>
「我怎么就......我怎么就......」</p>
荒诞的感觉瞬息蔓延，化作无以名状的苦涩。</p>
悔意如海啸般澎湃席卷，带来溺水般的窒息感。</p>
后悔。</p>
后悔死了。</p>
这个瞬间，林九郎多想找片后悔药，让之前的错误一笔勾销。</p>
又多想找台时光机，让自己穿梭回过去，哪怕几分钟前就好。</p>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更没有所谓的时光机。</p>
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孩，确确实实被他杀死了。</p>
“呜呜呜......”</p>
林九郎蓦然心痛，重新开始啜泣起来，继而扭头望向身后，见林彤欢倒在血泊之中，浅蓝色的美眸犹自圆睁，藕色吊带背心被血完全浸湿，幻化成了凄惨瘆人的紫红色。</p>
“呵......呵......”</p>
捧起手边的裘皮大衣，林九郎使劲抹了抹脸，将鼻涕眼泪擦个干净，又小心拭去周身的血迹。他会为林彤欢的死懊恼，却也不想为此引颈就戮，所以当忙不迭穿好衣服后，便战战兢兢地闷头跑下楼梯。</p>
挪开门口的重物，林九郎狼狈逃出楼外，见细雨犹自淅沥洒落。</p>
春风温中带凉，徐徐扑在他的脸上，令那忐忑的心情有所舒缓。</p>
「太好了......没回来......」</p>
「马上就可以跑掉了......」</p>
「跑得远远的......这样就安全了......」</p>
忘了自己没有求生经验，忘了自己连条狗都打不过。</p>
林九郎无端露出笑容，仿佛只要跑掉便能重获自由。</p>
「得赶紧走了......」</p>
「嘻......」</p>
「......？！」</p>
怀着劫后余生的心情，林九郎愉快地迈开脚步，却于下一刻陡然僵在原地。少年的呼吸瞬息凝重，瞳孔也缩成针尖大小，只因在那无边的雨幕尽头，有两个身影正在小跑着靠近。</p>
......</p>
细雨之中，兄弟俩并肩前行，背包里塞满了物资。</p>
娇艳欲滴的草莓，红里泛青的桃子，熟到快烂掉的寒玉果。</p>
至于那些寒山薯，几乎快从包里滚出来，却唯独不见凶兽肉块。</p>
人在远郊之外，除非深入山地森林，否则几乎见不到游荡的凶兽。兄弟俩无肉可寻，只得沿途采了大量素食，可也正因为凶兽数量稀少，他们才没太担心安全问题，在外面捞得盆满钵满才返回落脚地。</p>
“雨水这么充足，桃树居然都不烂根。”唐威捏了个半熟的桃子，津津有味地大口咀嚼。</p>
“野生的玩意儿才没那么娇气。”李暮雨把玩着过季的寒玉果，见果皮颜色不再那般晶莹，气味也从清香迈向糜腐。</p>
“刚来泠雨的时候，就指着寒玉果度日呢，现在都已经快过季了。”唐威扬起下巴，露出怀念的笑容。</p>
“嗯，真快啊，转眼三个多月了。”回忆起刚来泠雨的日子，李暮雨同样唏嘘不已。</p>
无边雨幕的尽头，已能看见二层小楼。</p>
旧楼伫立于雨中，与离开时并无不同。</p>
怀着愉悦的心情，兄弟俩加快了脚步。</p>
过得片刻功夫，却见屋门被猛地推开。</p>
细雨依旧下个不停，近地空气水雾缭绕，对视线造成了一定阻碍。若是换作普通人，理应看不清前方的情况，然李暮雨和唐威目力极好，便清楚地看到夺门而出的林九郎。</p>
“九郎！怎么了？！”李暮雨心生异样，朝林九郎大喊起来。</p>
“啊......”林九郎瞬间僵住，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张惶。</p>
“怎么跑出来了？！背着包干啥去啊？！”唐威紧赶慢赶，说话间离小楼已不足十丈，继而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p>
“我是......不是......我要......”面对唐威的询问，林九郎依旧支支吾吾，手脚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颤。</p>
“什么情况？”</p>
“呃......”</p>
“彤欢呢？”</p>
“呃......”</p>
“到底咋了......”</p>
“歘拉！”</p>
“诶？小雨？”</p>
望着吞吞吐吐的林九郎，唐威只觉得有些蹊跷。</p>
后见李暮雨无端抽出横刀，用刀刃抵住林九郎的脖子。</p>
“阿威，他......”望着林九郎慌张的神色，以及残留在男孩头发上的血迹，李暮雨想到某种骇人的可能性，可话到嘴边却艰难地咽了回去。</p>
“他怎么了......”李暮雨原本和颜悦色，却在数息间气场骤变，令旁观的唐威顿时紧张起来。</p>
“......你先进屋看看。”</p>
李暮雨没再多言，就只死死盯着林九郎，瞳仁中闪烁着摄人的寒芒。</p>
林九郎被利刃抵住脖子，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p>
没有惊异的诘问，没有被质疑的怒容，唯有瑟瑟发抖的双腿。</p>
男孩此时的样子，就像是候审的案犯，完全没有无辜者该有的样子。</p>
“......嗯。”</p>
望着眼前的情景，唐威的面色逐渐凝重，一颗心脏开始突突突地狂跳。他的脑袋虽然不算灵光，然此时看见男孩的反应，却又哪里还能保持镇定。怀着某种侥幸心理，唐威独自踏进门槛，只留下李暮雨在门外盯守。林九郎见状完全慌了神，却苦于被刀刃制住了喉咙，根本不敢有一丁点多余动作。</p>
“彤欢！彤欢！”</p>
屋内响起浑厚的呼喊，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又似饱含着某种期待。</p>
在无人应答的沉默后，便是略显急躁的脚步声，应是唐威正在上楼。</p>
又过了几秒钟，则是歇斯底里的咆哮，令整个小楼都为之震颤。</p>
“啊！！！！！”</p>
咆哮声震耳欲聋，于空气中绵延回响，半晌都无法完全平息。</p>
凄厉中带着喑哑，癫狂里浸着哀恸，好似受到重创的野兽。</p>
唐威进楼探查的同时，李暮雨始终守在门口，沉默地用刀抵着林九郎。虽然猜到了某种可能，可他犹自抱着些许期待，暗自祈盼事情尚有挽回余地，而待这声震耳咆哮突兀响起，那仅存的幻想便也随之彻底破灭。</p>
“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