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对事物的认识都是先入为主的,正如一些民众已对其先入为主的媒体,它即便给出的政局在正确,最终的结果也是相反的。【】作为推翻这个满清、带领这个国家蒸蒸日上的政权,民众对复兴会发出的消息几乎不做保留的相信。神武七年二月廿八的冲击总理府事件很快就在随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定性,它不是像参与者所宣传是一次民主的、文明的游行,而是一次野蛮的、残忍的暴乱。
刺死卫兵的尖锐旗杆和卫兵所用的短棒在新闻发布会中亮出,中外记者们用相机记录那些沾血的矛尖,随后这种凶器成了学生暴行最好的证据。对于政府的指责,北院内组织游行的民主诸人无能为力,虽然周树人在知道民兵逮捕学生所造成的伤亡抨击这是一场屠杀、是国史上最黑暗的一天,可他以及其他几个‘民国大师’的声音根本无法传播到民众之中,甚至,他们从京城发出的电报也被拦截,这种全国通电的民国惯用把戏,就像投入深渊的石头一样,激不起半点声响。
整个新闻发布会中,唯有美国公使、燕京大学以及国民党诸人反出些异样的声音。前者因为参与游行的学生中,又不少是刚刚组建不久燕京大学的学生——这也是政府新闻发布会指责此次事件是受境外势力操纵的原因,而后者则是吃饱了撑的以为这是拉人望的好机会,但结果却是……
“竟成兄,何必对学生如此呢?”次日一早,宋教仁就同着章士钊,一起出现在总理府。
“我没对学生做什么啊。”杨锐此时正和蔡元培的继任者蒋维乔商议学部诸事,在他看来,学部已经到了非整不可的时候了。
“可昨日巡警不是抓了几十个学生吗,如今舆论纷纷,学生们心中也不平静,何不放了呢?”章士钊苦口婆心的劝。在数年前退出革命党后。他除了廷尉府的工作,剩下的就和历史上一样,发善心在各方和稀泥,而后被各方唾骂。
“法律上的事情和我无关!”杨锐不悦。“这是你廷尉府的事情。不要拿到总理府来说事。”
“可人是你下令抓的啊,巡警也听民部的,你只要开了口,那他们怎么会不放?”章士钊再道。“学生虽然不对,可年轻人谁不会犯错呢。这事情我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学生……”杨锐苦笑,“我也知道年轻人犯错不要过多苛责,可问题这可不是犯错,这是犯罪!如是为一己之私犯罪还情有可原,可他们打着为学界请愿的口号,这就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了,他们是圣人还是神佛,吃饱了撑的游什么行啊!”
杨锐的话毫无逻辑条理可言,章士钊和宋教仁都感觉他心情极为不悦。宋教仁也道:“竟成兄。毕竟是学生,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自从宋教仁言而无信后,杨锐看他是越来越不顺眼,他刁难道,“既然命案嫌疑人可以放了,那贪污嫌疑人也可以照此处理啊。遁初,要不我们联名,向督察院发个文,要他们把那些被抓的贪官也给放了,你看如何?这是第一步。监狱里也有不少杀人犯、贪污犯,我看我们三人一起联名向廷尉府或是稽疑院发个文,把这些人也赦免得了。”
即便是坐在一边的蒋维乔,也能感觉杨锐话语中的不爽和怒气。宋教仁和章士钊无奈沉默后,章士钊道:“竟成,你就不怕以后千夫所指吗,这些可都是学生啊!”
“我宁愿万夫所指,也不会向你一样四处讨好!”杨锐嘲讽道,“特别是拿别人的利益来四处讨好。你和遁初可以告诉那些要你们来求我放人的人:我杨锐最喜欢的就是被人指责谩骂。特别是被那些臭屁文人嘴炮党们指责谩骂,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喝彩声了。哎,这些王八蛋真是国家的蛀虫啊……,不不,说蛀虫是太看得起他们了,他们是比不上贪官的。贪官为了不东窗事发,很多事情还是会应付的,他们那些人只是丧门星乌鸦嘴,每叫喊一次,这个国家都要乱上一次、国势就要衰减几分。
你告诉他们,不要以为没了皇帝、不倡儒学,他们就能无法无天了。我知道他们推行新文化是什么意思,不就挟洋自重好将老人扳倒,腾出位置给他们这些人不是吗?梁卓如一般,拾到些西洋牙慧就好意思吹嘘自己是大师,什么东西!你让他们老实些,一旦违法乱纪,他们这些人就会被送到牢里。
他们不是做梦都想上位吗,监狱里的犯人想来会喜欢他们这些细品嫩肉新文化大师,前提是要他们把屁股洗干净,然后勤快些,天天接客。哦对了,要想红还得撒娇扮媚,**声一定要比女人性感,‘大爷、老爷’要叫的好听,才艺也要出众,吹拉弹唱更是要懂要通。再则是八大胡同的相公堂子现在就要常去,这样他们就可以先熟悉下业务,到时候到了牢里小心肝不至于被吓坏……”
啰利巴嗦的,杨锐话语越说越肮脏,宋教仁和章士钊越听越摇头,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等他终于说完,宋教仁压住怒气道:“竟成你是不是精神有些问题?”
“是啊。你怎么知道?”杨锐笑,神情无比自然。
他这么说宋教仁败退,章士钊叹气道:“竟成你为何如此恨那些教员?他们不管是为了自己上位,还是其他为什么,总之都是为这个国家好。”
“国策自有稽疑院制定,不管稽疑院是不是真如有些人说的那样只是个傀儡,但规则就是规则,这是全国民众之前都商定好的。挑唆学生游行,自己却躲在幕后,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东西!想当年复兴会,不说从不带领学生冲击满清衙门送死,就是正常的游行骨干们也站在第一排。他们倒好,鼓动一番,自己就先神隐了,出了事流了血他们便站出来,或大义凛然的指责政府,或满心慈悲的宣扬救人。更想以此发动更大的学嘲,什么玩意啊!”
杨锐神智恢复了正常,审了一夜后,很多情况他都很清楚了。越是这般他就越是想来一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然后把这些实则不要脸、明则大好人的右派分子全送到监狱里去做相公,可目前的政体下他无法做到这一点,实在是遗憾之极。
“遁初,国民党要想发展、要想扩大影响。我建议你不要往这方面扯。”杨锐看着摇头不已的宋教仁,严正警告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杨锐的话让宋教仁心中发毛,他强作镇定:“竟成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怎么样。”杨锐微笑,“我乐于看到国民党以监督者的身份帮复兴会肃清内部的问题和**,也不反对有那么一天选民都给你们的投票,然后选你、或者你们党内的某人做总理。这符合游戏规则,下棋一般,没人能永远赢,输赢总得认,愿赌服输吗。
可你要和那些乱政乱国的嘴炮文人、西派分子搅在一起。违背宪法,妄图更改游戏的潜规则——什么新文化啦、什么废文言文啊、什么全民普选拉、什么全盘西化啦。那我不介意改变现在的游戏规则,虽然这个国家会乱上一阵,但这还在我控制范围内。”
杨锐说完就瞪着宋教仁,宋教仁也瞪着他,目光交锋好一阵,到最后宋教仁避让才算结束。解决完宋教仁,杨锐再看身边的章士钊,“我记得行严正是因为自己老是好心办坏事才退出革命党、不入同盟会的。你来我这里求情前就没想想,不给这些学生些惩罚。任由这些学生闹起来,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他们只是些学生,你也知道他们是被人指示的。”章士钊生来就是一副女人心肠,同时他也是民国最大的祥瑞——执政者的祥瑞。但在他自己看来,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善的。
“脑残的人自然要付出脑残的代价。行严你若是再分不清是非善恶的话,我没你这个朋友。”杨锐说着就发力哗啦啦扯下一块衣襟,扔在他的面前。
见杨锐断交都做得出来了,章士钊眼圈发红,他大声道:“到底是我分不清善恶。还是你分不清善恶?”
“当然是你!就像你当初在苏报上鼓吹革命一样,就像你好心去巡捕房探监一样,就像你把陈由己介绍给孑民一样,你做的每一件好事其实都是坏的不能再坏的坏事。你做完之后拍拍手,感觉自己又积了德,然后心满意足的睡下,可你不想想你做的好事会引起了多少坏事?
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们这个国家为何老被人欺负了,洋人个个都惟利是图、自私自利,可越是这般,他们就发展的越快,强盛的越快,坏的个人有机组合后对社会和国家却是好的,可你这种好好先生越多,整个国家就会越坏,而且坏的不能再坏。真他妈的讽刺!”
杨锐说罢再次摇头,而后站起身绕过书案把那块撕下的衣襟拾了回来,道:“刚才激动了,这个我收回。哎,回去老婆又要骂人了。”
如此颠疯的行为让在座的几人侧目,可杨锐却若无其事的无奈解释道:“我这个人素来讲求正义和公平。真的!”他神色非常的诚恳,“那怕是小说里,只要是看到不正义、或者不公平的事情——哪怕知道那是假的、是编出来的,我还是会抓狂难受半天。这毛病从小就有,一直改不掉,吃药也没用,既然如此犯贱,某一天我便放弃治疗了。
看小说里的不公都抓狂,那要是亲身经历那就更不得了,不是神经病也会被折磨出神经病来。从昨天我就一直在想,人为什么能那么无耻、那么肮脏、那么吃人不吐骨头?杀人犯再残忍也知道自己是罪犯,见到巡警立马逃跑。可有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坏事做尽,却还冠冕堂皇美其名曰:‘为民请命、为民主’,真他妈恶心!
那些文人这么可恶,可在我虽是总理也无能为力,所以昨天晚上看到审讯报告我就难受的不行了,头疼的到现在都没有好,从昨天到刚才,无数求情的电报电话打过来,还有你们两个再来刺激我。你们难道就不知道治国当遵循法律,这些学生能不能释放需不需坐牢应该问法官。来找我求情何用?”
神经质之后又坦诚相告,宋教仁还在想着杨锐之前的警告,可章士钊仍然不死心:“竟成,治国虽要遵循法律。可对学生还是要法外开恩嘛……”
这一下杨锐彻底被气死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左轮手枪指着章士钊,喝道:“我就问你一句,是法治还是人治?”
“先生!竟成!!”一边的李子龙,还有蒋维乔、宋教仁见状都是大惊。可杨锐毫无所动,他盯着章士钊再喝:“法治还是人治?你给说清楚,法治就不要墨迹了,他妈的请律师打官司去;人治更好,我昨天晚上就想让人去抓那几个挑起学生游行的狗屁文人,抓到当场就毙了他们,那要调查取证,多么他妈爽快!——你说话啊,法治还是人治??”
看着对着自己的枪口,还能看见手枪的击锤已经拉起。章士钊脸色如土,浑身开始发抖。杨锐看他这样越来越觉得恶心,心脏猛一突,扳机扣动,‘啪…啪…啪啪啪啪……’,连续六枪打出,章士钊当场就从椅子上栽倒下去——他被吓昏了。
“遁初,你送他回去吧。”杨锐吹了吹还在冒烟的枪口,看着指着他想骂又不敢骂的宋教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