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乍寒,天空翻滚着厚厚乌云,北风呼啸,将树叶吹成了泥土。因着康熙要回宫了,德妃特地命内务府新贡了一批绫罗布匹,裁剪了分与后宫众妃嫔。定嫔、密嫔相携往永和宫谢恩,站在帘外便笑:“德主子这儿的梅花可开得真早,今年的雪还不知何时下呢。”进了屋,里面早早燃了地龙,暖烘烘的,犹如置身于春末夏初。
德妃歪在炕上不动,眉梢挑起,笑道:“总要下的,到时你别嚷冷。”
密嫔福了福身,斜着往凳上坐下,回道:“您不知道,每回都是定主子嚷冷,可真在雪里玩起来,属她最乐意。”定嫔调皮一笑,道:“倒不是我爱玩雪,只不过让我静静坐在屋子里,不许走动,还不把我闷坏了。”密嫔道:“可见皇上圣明,赐了你一个“定”字”话一出口,惹得德妃哄然一笑,道:“你呀你,也不怕定嫔和你动气。”
三人说了会闲话,自然而然扯到了红芙身上,定嫔失宠已久,早已失了争宠之心,巴结道:“等新鲜劲儿过了,红芙可不就是下一个石常在么?咱们皇上待谁都不错,但谁也不能长久。依我细细思量,后宫里头只德主子圣宠不衰,摄理六宫数十年,皇上从未允其她人插手后宫事务,宜主子性子张狂骄纵,但在德主子面前,也不敢不敬。”
她这马屁拍得不声不响,叫密嫔刮目相看。
德妃面含浅笑,抿了一口碧螺春,悠悠放下茶盏。皇帝待自己是好,但总是少了点什么。偌大的后宫交由她统摄,给了她名分与地位,似乎比别的女人要好一些,可是,又好了多少呢?比起良妃,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大约连红芙都不如吧。
德妃道:“早上我得了信,说御驾再过两日便可抵达京城,你们都好好预备着穿戴饮食,免得皇上翻了牌子,没得一点儿筹划。”
密嫔想了想,小心翼翼道:“石常在小产一事,不知皇上知道与否?毕竟是我撞了她,皇上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谋害子嗣”
德妃眼光一凛,道:“谁敢说你撞了她?石常在自己都不知身子有孕,你如何知道?无非是地上太滑,石常在自己没站稳罢了。再说,你摔伤了脸,差点容貌尽毁,哪里能说谁对谁错?”密嫔舒了口气,道:“德主子说得是。”
密嫔从永和宫回到自己寝殿,恹恹生闷,喊了同住的两个小答应陪自己玩牌。直闹了大响午,待天*晚,才命答应们散了。推攘石常在害她小产,实在出乎密嫔的意料。当日德妃吩咐她绊倒石常在,也只是想让石常在受受苦楚而已,并未想过沾染人命。宫里人都是一双势利眼,欺软怕硬,自从皇帝有了红芙,石常在的日子,反比那些只侍过一两次寝的常在答应还要落魄些。密嫔猜不出德妃到底知不知道石常在有孕,毕竟石常在得宠时搬入永和宫,日日在德妃眼皮底下承宠,早令德妃恨之入骨。
若此番是德妃蓄意谋之,密嫔并不觉奇怪。
只是,自己到底是帮凶,午夜梦回时,总要惊出一身冷汗。
圣驾至凌晨方入京城,德妃与众妃嫔穿戴齐整守了一夜,却连康熙的面都没见着。因着废太子一事,康熙身心俱疲,直入乾清宫歇息,只遣了李德全提着数筐子土特产赏与众妃嫔。德妃虽有不悦,当着旁人面却不肯表露,言笑晏晏道:“你们也乏了,领了赏赐都回宫歇着罢。待皇上有了精神,咱们再去御前请安。”
众妃嫔皆道是,一时尽散了。
康熙可以想睡就睡了,我与十四却没得法子,气都没喘一口,换了身衣裳便直往永和宫请安。德妃小憩醒来,见到十四很是欢喜,笑道:“可怜见的,又瘦了。”又道:“路上风大沙大,膳食上没得准点,定叫你挨饿了。”她这是怪我没照顾好他儿子呢,我撇了撇嘴,没跟她计较。十四笑道:“薇薇给我预备了肉干核桃,很填肚子,倒没怎么饿。”
德妃看了我一眼,勉强道:“你带着阿醒,也是为难。”
我客气道:“阿醒很听话,没给我添麻烦。”又道:“她本想跟着咱们入宫给您请安,但她积食的毛病犯了,我便让她在家里歇息。”德妃点了点头,道:“不碍事,她还小,经受不住病痛,呆会我让王御医去给阿醒瞧瞧。”我忙屈膝道:“谢额娘恩典。”
昨晚上我几乎一宿没睡,一是路上颠簸,二是阿醒肠胃不舒服,时哭时睡,我一直抱她到天亮。我实在太困了,走着走着都觉要睡过去。十四到底是男人,精神比我足,牵住我的手,哄道:“别闭眼,等回府了,爱睡多久睡多久。”他抱我上了马车,我嘟囔道:“弘明还在阿玛府上,我要去接他。”十四道:“我已经派阿南去接了,眼下当已在西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