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能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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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常州……林海!

这时,林海的资料浮现在朱棣的脑海里。

林海,字原——古人一般都是双字,单字极为罕见,朱棣见少识寡,只知道屈原也是单字。林海是大地主的庶子,因师从法家而不屑于死读四书五经,因此没能考上功名。好在家族在当地颇有势力,一番运作之下,好歹成了一名吏员。在当地县衙任掾时,职内事务,处理快捷,深得知县的赏识,称赞他干练通敏,廉介无私。明太祖为保证封建官吏的选与任用,推行三途并用之策,明成祖遵行不悖。永乐元年时,林海吏期已满九年,按例应允给赴京考职。

明初当官主要有三种途径:进士监生当官,荐举当官,吏员当官。然而到了明朝中后期,荐举当官和吏员当官的路基本上被堵死,只剩下进士监生当官一种途径。

荐举当官的缺点是比较容易形成。但朱棣规定了“首告无罪”制度,因此通过贿赂而获得“荐举”的难度大增。为了保证荐举制度有效,还可以规定被荐举者无能或犯法则荐举者连坐。当然,连坐的规定不能太苛刻——汉武帝诏令郡国贡举贤才,由于选令过于苛刻,竟造成各郡未荐一人。可见,察举法规过严或过宽都不行。所以朱准备这样规定:被荐举而为官者,未曾升官前失职,则荐举者连坐;若被荐举者升官后失职,则考察提拔者连坐。这条规定容易导致被荐举者仕途艰难,但朱棣对此并不是很在乎。既要保留荐举这条路,又要尽量减少,还要保证被荐举者仕途顺利……世间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

相比之下,朱棣更反对吏员升官的路被堵死。

应当说,科举是一种非常成功的选拔制度,十八世纪时启蒙运动中,不少英国和法国思想家都推崇中国这种公平和公正的制度,甚至有人称科举是中国文明的第五大发明。但如果将科举考试神化,则又犯了绝对化的错误。

在朱棣看来,最佳的办法是以科举制度为主,然后将“荐举制度”以及“吏员考满迁转制度”作为有力补充。

吏员当官的正式说法应该是“吏员考满迁转制度”,是指吏员三年一考核,“一考满迁转”、“二考满办事”和“三考满出身”。也就是说,如果吏期任满九年,每次考核都能考满,那么这名吏员就获得了做官的资格。这种制度在明初执行得还不错,可惜在明代中后期,由于科举制的日臻完善,“吏员考满迁转制度”便逐渐名存实亡了。

吏“不入流”,由长官自己“辟召”,身份其实是民。也就是说,官僚都是“国家干部”,吏却只好算作“以工代干”。他们是官府中的“服役人员”,其身份与衙役(更夫、捕快、狱卒之类)并无区别,只不过更夫、捕快、狱卒或服劳役,或服兵役,胥吏则提供知识性服务而已。因此胥吏地位极低(常被呼为“狗吏”),待遇也极低(往往领不到薪水)。此外,还有一条规定,就是胥吏不能当御史,也不能考进士。

由于明朝吏员不得参加科举考试,而中后期又极难得以通过磨勘考满而出仕,这不仅埋没了大量人才,也造成吏员的腐化堕落——对于断绝了升官希望的吏员来说,既然被剥夺了精神追求的权力,那也就唯有进行物质追求了。

别看理论上在处理国家事务和地方行政时是官领导吏。但由于吏比官更精通“业务”。因此吏总是很容易糊弄官。要知道。除非皇帝有明确地上谕。否则在处理“业务”时往往需要查案例。即过去处理这类事情地成案。以便援例办理。由于事情千差万别。不是一个成案可以解决。有地必须七弯八拐。援引很多成案才能解决一个问题。这些案例堆积如山。汗牛充栋。如非熟手。无异于大海捞针。官员们很少有人能够熟悉钻研“业务”。因此在行使职责时不得不听命于书吏。

此外。帝国地政策和法令往往都是些“原则性意见”。是用漂亮地文言文写成地。因此是含糊其辞和语焉不详地。具体尺度全靠执行者掌握。官员们既然不懂行。则升迁地快慢。处分地轻重。赋税地多少。工程地增减。自然也就都由胥吏们说了算。或者被胥吏牵着鼻子走。所以。明末地顾炎武。便说当时地情况是“百官者虚名。而柄国者吏胥也”。清末地郭嵩。也说有清一代是“与胥吏共天下”。

坚持“吏员考满迁转制度”会带来两个明显地好处。一是可以让吏员拥有更高地精神追求目标。稍稍减轻一下吏员腐化堕落地程度。另一个好处则是曾经做过吏员地官不那么容易被手下地胥吏糊弄。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真实地情况不是吏怕官。而是官怕吏。

吏员不能成事。却能败事。所以。往往反倒是官员需要贿赂吏员。例如。兵部按军功任命官职。如果不给经办地吏员一些好处。他就会设法刁难。你非常正直。吏员会把记

功政绩地文件涂改几个关键字。然后给主管长官上报t3有涂改。按制度应当核对。以核对为名把你地升迁挂起来——升迁这种事时间拖得过长。弄不好就会有什么变故而失去这次升迁地机会。所以。官员往往只能按惯例向经办地吏员行贿。待贿赂到手。该吏员便又对主管长官说:虽有涂改。经核实无误。

又比如说管理册籍并协助里长攒造黄册、稽核钱粮地书吏。他们把田赋征册收藏起来世代相传。将之视为枕中密宝。不肯示人。即便示人。也因其从中舞文弄墨。让别人无从识别。州县政府催征田赋时非依靠书吏不可。他们盘踞征收机关。虽驱之不去。因贴近民间。能随时跟踪人户田地转移买卖地情况。因此民户可以欺官府。却不可以瞒里书。

永乐年间有个叫况钟的吏员后来升任苏州知府,他深知吏治中的积弊,到任苏州初理政事时,先是假装木讷,不懂诸务,群吏们怎么说他便怎么做。群吏异常高兴,认为太守糊涂可欺。三天之后,扮猪吃老虎的林海露出狰狞面目。他召来群吏责问:“前某事理应施行,你们却阻止我;某事理应制止,你们却让我施行。你们这几个人长期谋私舞弊,死有余辜。”立即捶杀数人,将贪虐庸懦的僚属全部斥退。从此一府大震,人人奉法,人称况钟为“况青天”。可见,从吏员中提拔官员,对于治理吏员非常有效。

由于朱棣知道况钟这样的典故,因此对于“吏员考满迁转制度”特别上心。在察看吏员简历时,发现林海推荐人的评语是:“师从法家,明察秋毫,性苛”。别的推荐人都是说好话,但林海的评语中却有“性苛”的评价,这便引发了朱棣极大的兴趣。相对而言,朱棣倒是更欣赏性子苛刻的官员胜过老好人式的官员。因为这个缘故,朱棣便罕见地特意御点林海为常州知县——明明这个林海是自己亲自选定的,此时却反过来批评他“无能”……

想到闹出这么一个大乌龙,朱棣老脸一红,敏感地瞟了一眼杨荣。见杨荣正一脸木然地吃着菜,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想,终于放下了心。

犹豫了一会儿,朱棣为了掩饰刚才的错误忍不住说道:“……林知县故意表现得如此无能,肯定是为了引蛇出洞。”

杨荣紧闭着嘴不敢搭腔。刚才皇上已经闹了一次乌龙,若这次又判断错了,到时候老羞成怒起来,怒火谁又承受得起!

张辅虽然不知内情,却也不敢胡乱拍马屁。平时拍下马屁,过去也就算了。哪怕皇上对某件事判断错误,之后皇上也不会自讨没趣重新提起。但这种时候若是说什么“皇上高瞻远瞩”,万一等会儿情况并非如皇上所料,岂不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所以,张辅也紧紧地闭着嘴。

见没人搭腔,朱棣自觉无趣,但没有继续就这件事说下去。他对林海的了解仅限于书面上,万一林海并非如同评语上的“明察秋毫”,岂不是连累了他英明神武的名声?

还是老老实实睁大眼睛观看接下来的事吧。

……

板子打完了。林海走到行刑的地方看了下行刑效果,对行刑的衙役们嘿然一笑。

“看起来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蛮能唬人的,可既没伤到筋骨,也没有造成什么暗伤……都是家传的手艺吧,不错,都很不错。”

衙役们目瞪口呆地望着知县大人。外人或许听不懂林海说得是什么,但他们怎么可能听不懂。胆子相对较小的衙役只觉得两腿发软,正犹豫着是否应该下跪讨饶,可林海说了这句话后却不再理会他们,而是背着手又回到刚才的地方。

林海立在滴水檐下的石阶上,对下面的人群说道:“这些人拖欠朝廷的税款,所以本官打他们板子以作惩戒。但光打板子还是收不回拖欠的税款,所以本官决定……”

林海故意拉长了音调,待围观人群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说服欠税者卖掉田产抵税!”

林海将视线移到那些刚刚挨过板子的人身上,娓娓说道:“你们所欠税粮合起来最多也不到百贯,可名下的田产最少都有一百亩,多者达一千多亩。你们的身份已经通过了典史里正的证实,只要你们愿意将自己名下的田产卖掉,只需要按个手印,那便不仅能够偿还拖欠的税款,还能余下几千甚至数万贯钱财。”

围观人群突然寂静了片刻,然后便象是煮沸的开水一样沸腾起来。林海却如同没有看见一样,继续说服那些或者惊呆,或者惊喜的挨打者。

“本官也知道,卖掉田产的名声不好。不过,当今皇上鼓励百姓移民,你们手里拿着几千上万贯钱,移居他处也就是了,怕什么?”这时朱简直怀疑林海学过催眠术,因为,那一刻他的表情和语气非常象电视里的那些催眠师。“要不然,你们可以打着投奔亲戚的名义到别的县城去居住,本官当场

给你们开路引。想一想,有了几千甚至数万贯,每t7大肉……”

“县官老爷!”一个挨了板子的人挣扎着跑到林海面前跪下,“小人……小人……小人愿意卖光名下的田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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