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三郎的元服礼终于到了,不,确切的说,应该称呼织田胜长才对。
自从上次评定室归来后,这位少主一直处于亢奋当中,走在路上逢人就打招呼,也不在乎对方是主是仆,偶尔见到一条狗,也会上前攀谈一番。
由于赐名他胜长之事,要等到元服大礼才能宣布,因此平时家人还是叫他源三郎,让这位少主心中非常不爽,而他不爽的时候,也就是龙少骢最倒霉的时候。
这些天,龙少骢一直被他拉着前往公主别院,美其名曰看望姐姐,其实是去偷看媚子,并有意将父亲赐名之事透露出去,自我夸耀一番,结果却换来了媚子的一顿白眼,源三郎也毫不在意,每次都是一副很受用的模样,贱贱发笑。
龙少骢看在眼里,真想上去踹他两脚,但鉴于主仆身份还是忍了,更何况他还有机会天天见到秀子公主,二人时时眉目传情,甜蜜入心。
除此之外,源三郎还硬逼着龙少骢在私下里称呼自己胜长少主,左叫一句,右叫一句,他却总是一副鼻孔朝天,欠揍的模样,感觉自己将来一定能胜过父亲,并夸口终有一日会带领龙少骢冲锋陷阵,建立不是功勋……
对于这些孩子话,龙少骢当然只当玩笑,不过,看见眼前这位少主兴奋的模样,他却是忧心忡忡,因为凭借后世的一点记忆,以及对日本战国史的简单了解,这位胜长少主好像命不长久,将在两年后的京都本能寺之变中和父亲织田信长、兄长织田信忠一起命丧黄泉。
此时,亢奋的源三郎正身穿褐色礼服,跪坐在那里,强力做出严肃表情,眼神中异彩光华。龙少骢能够看出,源三郎对未来充满希望,当下如果向他说出实情,对方非但不会相信,还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
私下里,龙少骢曾不止一次咒骂,感慨自己命运不济,自从穿越过来,不是做低下的农民,就是被大妖追杀,最后终于时来运转,以为可以因祸得福,平稳度过余生,可谁想偏偏跟了一个短命的主子。
龙少骢甚至想过,自己是不是找个机会离开,另寻明主,在他记忆力,日本战国最后的赢家乃是德川家康,不过此时这个人具体在什么地方,他一无所知,况且在乱世当中,随时都有毙命的可能,就算跟了一个最后成大业的主子,也是“一将成名万古枯”,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死在战场之上?
因此,龙少骢最后还是选择了保守的做法,远离是非之地,安稳度日才是最稳妥的归处,至于师父曾经说起的使命和担当,龙少骢当时听着还热血沸腾了一小下下,可后来就再也没有想起过,因为他自认为是个小人物,在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自己始终无关紧要,但他却完全忽略了一点,命运有时偏偏喜欢垂倾于小人物,让你避无可避。
此时,鼓乐之声响起,元服正式开始,先是一位身穿单一冠,头戴白色面具的神主,带领三名巫女在那里祈福,神主轻摇慢步,嘴中振振有词,似唱非唱的哼出了一大堆废话,龙少骢听出大意是:天照大神,恩降生灵、此子多福、天寿禄永昌,元服初阵,光耀万长……
祈福仪式完毕,又上来一位身穿青袍,手拿剃刀的和尚,龙少骢一见,心中不解,难道做贼秃筒井顺庆的儿子,还要剃度出家,当和尚不成?
可惜,他只猜对了一半,下面的确是进行剃度仪式,但不是出家当和尚,而是只剃去前发,留有两鬓和后脑,将额前的头发统统剃光,然后再向前竖起一支发辫。
在龙少骢看来,这种滑稽的头型,颇像满清旗人,将头顶前半部剃光,然后向后梳一条长长的麻花辫。但,不同的是,源三郎的前顶两侧仍有头发,秃顶只是自中间向里延伸,形成一个椭圆,颇像一个已然前面开口的鸡蛋,因此龙少骢当即给起了一个名字,叫做“鸡蛋头”。
其实,这种发式是日本古代成年男子的固定头型,被美其名曰“月代头”。但据说留此发式,只因当时日本娈童盛行,男人将头发剃的难看一些,完全是为了同性见之,不要产生非分之念。
这种说法的真假暂且不论,在龙少骢看来,源三郎行完“剃度”礼之后,颜值大减,本来一个面目清秀,五官端正的少年,如今就好似在一只臭鸡蛋上,画上五官,装样一般。
接下来行“戴冠之礼”,本来就是将一顶帽子戴到头上,以示孩子成年的简单事情,放在这里又是经过一番繁琐的利益,先是鼓乐之声,然后一个上了年岁,声音尖细的人喊道:“请冠帽……”
初闻此声,龙少骢真怀疑,此人是不是太监。声音过后,一名侍从端出一支托盘,上面放了一顶规规矩矩的黑色侍乌帽。
此时,一个坐于右侧前排,身穿华丽朝服,面容白皙的胖子立即站起身,兴冲冲伸手去拿冠帽,可就在他将要碰到帽子之时,身后突然伸出一支毛孔粗糙的大手,先他一步将冠帽拿了起来。
穿华丽朝服的胖子乃是京都来的中纳言大人——岛凡龟,他见有人如此无礼,很是生气,猛然回头,发现竟是一堵黑色的“墙”,待抬头观瞧,才看清对方是一位穿着黑色长袍,身材高大魁梧的洋人。
此刻,这个洋人正拿着冠帽,吊着鹰钩鼻,眼睛直视,根本没有低头瞧他。
胖子看到身高差距如此之大,脸上明显露出了怯色。本来朝廷得知织田信长五子将元服后,指派了阴阳师安培德茂主持“戴冠礼”,但安陪德茂在处理完一件大事之后,提前返回了京都。
如此以来,这个胖子就捡了一个大便宜,作为“乌帽子亲”,被派来代替安培德茂主持“戴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