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两杯茶下肚的功夫。</p>
姜逸尘便问完了心下整理罗列出来的八个紧要问题。</p>
从张老二口中得到了对应结果，心满意足。</p>
张老二到底是个拎得清的人，依着姜逸尘那番告诫，联系起近日过往之客的行色匆匆，便知明后两日这道上恐不太平，没有拂了姜逸尘的心意。</p>
作答时，尽量客观全面，自有见解的，才多提几句，至于心生不解处，则一概压下不提。</p>
一切进行得太过顺利。</p>
至少在楚山孤看来是如此。</p>
就好像姜逸尘早已为这三十里地绘制了张情况详图，只是由张老二根据实际情况补几道线条、添加些注解、填充上颜色，简简单单，水到渠成。</p>
二人没有避着楚山孤言语，所说的话逐字逐句他都能听懂，可是相互间却不见有何关联。</p>
听来像是锄地时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瞎搞，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p>
偏偏自己江湖经验浅薄，心中一个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p>
……可真是糟心！</p>
姜逸尘饮尽第四杯茶，嘴鼻中茶香四溢。</p>
一份茶钱了却大半心事，正是心情最为舒畅之时。</p>
忽而觉察到端坐对面的楚山孤鼻息不匀，急吸缓呼，显然心中憋着话不吐不快，却又碍着“被雇佣”身份不好多言，实教人忍俊不禁。</p>
遂出言道：“楚兄还有何疑问不妨直言。”</p>
有了这道“赦令”，楚山孤终得以开口畅言。</p>
然而先前心中疑问如蛛网蚕丝密麻细碎，他自己尚未理清，又怎知从何问起？</p>
踌躇半晌后，这才挑了个姜逸尘事先提到过刚刚却避而不谈的疑点问。</p>
“掌柜的，我看你这手脚上不似有功夫。这儿说不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镇上却还有些距离。人多时倒也罢了，相互间都会有所顾忌，人少时，比如现在，倘若我二人穷困潦倒，对你这小茶寮起了歹意，一来你插翅难逃，二来，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无人知晓，你就没这方面顾虑吗？”</p>
此前张老二已搬来张木椅坐在二人桌边，听得楚山孤所言，虽不似方才那般突然满面愁容，可那谈笑风生之态却很快褪尽。</p>
木椅中的张老二仿佛转瞬间矮了半截身子，从牙缝间挤出些声息，讪笑道：“若非生活所迫……谁，愿如此？”</p>
看到张老二这般姿态，楚山孤哪里不知自己问错了话。</p>
恍惚间，楚山孤犹若他这梁蒙小兄弟所评述的那个词——醍醐灌顶，理清了关键。</p>
难怪梁兄弟所问的某几个问题间，似乎都缺失了某一环。</p>
难怪梁兄弟刻意避开这点疑问。</p>
难怪梁兄弟听到他这问题后彻底僵住了。</p>
原来这是掌柜的伤心事，提不得。</p>
姜逸尘叹了口气，他还以为楚山孤会有何独到见解，没承想此人年岁虽大自己不少，却当真与自己初入江湖时没多大区别。</p>
他接过张老二手中的茶壶，亲自为对方斟了杯茶。</p>
“想必此中艰辛非我二人可想，眼下左右无事，张老哥要是愿意说说，我们未尝不能作听客。天色也不早了，说完后，张老哥也收拾收拾，随我们一同回镇上吧？”</p>
楚山孤忙帮腔道：“是极是极。”</p>
张老二怅然一笑，道：“梁小兄弟啊，十几年来，你还真当是第一个愿听老哥倒苦水的。”</p>
“老哥很庆幸此生有缘与你一见，也知道你一直刻意与老哥划清界限的用意。”</p>
“那些过往，你二人便当个故事听听罢了，不需上心。”</p>
“如若对你有帮助，自是再好不过了。”</p>
“二十年多前，老哥一家子在这白驹镇上还是很风光的。”</p>
“一门三兄弟，大哥是郡守，三弟是最年轻的村长，老哥我最没出息，就混了个茶商。”</p>
“可好歹也是白驹镇上最大的茶商，内子更为家中添了两男两女，可谓是阖家幸福安康。”</p>
“但几年后，那场中州浩劫，将那一切美好，给一拳粉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