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一时间哑然无语,宋齐丘接着说道:“如今淮南之战悬而未决,寿州之围一定要解,城内的刘仁瞻还在死守,不论是做个样子还是真要解围,大军都一定要到紫金山下寨,若视而不救,将来谁还肯为陛下守土?”
李璟嗯了一声说道:“解寿州之围和诏徐皓月进京有何关系?国老一直不肯言明,如今可以解说明白了吧。”
宋齐丘颤颤巍巍的走了几步,清咳一声缓缓说道:“这徐皓月的白甲军乃是义民所成,这义民嘛若是襄助王师便是义民,但若有一天周军退去,这些就不是义民而是乱民了。淮南之战,朝中劳费糜饷甚多,弄得丧师败军,还是没能解寿州之围,如今周军盘踞寿州城外,此部周军数万人,若是被吾军聚而歼之,周主必定恼恨我等,恼恨陛下,若是周主雷霆之怒举全国兵力而来,社稷断无幸理。兼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灭了周军数万,吾军也必定是死伤惨重。所以老臣以为,淮南之地、寿州之围,战便做个样子,暗中扶植徐皓月的白甲义军,以为抗周主力,便让这徐皓月号召淮南的义民和周军大战,朝廷以为声援便可,到时候若是徐皓月获胜,淮南之地朝廷可保不失,若是周军获胜,朝廷亦可将白甲军当作弃子,弃车保帅。这样朝廷便可从中坐收渔人之利,淮南若能守住最好,若守着不住,可割弃数州之地而求保扬州、泰州盐路,定北后,方可伐南!”
李璟转怒为喜跟着问道:“但此刻徐皓月不愿为驸马,朕也觉着他不适合为驸马,那如何才能约束于他呢?”
宋齐丘面上的老人斑又挤做一块,眼中精芒大盛,一字一句的说道:“陛下可仿昔年徐温大将军收先帝为义子之例,亦收徐皓月为义子!”
李璟大吃一惊,面色数变,迟疑的道:“这、这妥当么?”
宋齐丘缓缓说道:“如今乱世百年,哪个君王不曾收养义子?晋王李克用手下有十三义子,号称十三太保,其中便有李存孝这等勇猛的义子;梁祖朱全忠、庄宗李存勗、明宗李嗣源、晋祖石敬瑭、周祖郭威、蜀国王建、闽国王审知、汉国刘钧等都有收录义子。这徐皓月既然于朝廷有堪大用,陛下大可收为义子,如此好处众多,其一,可比节度使这些虚职更让那小子心服,易安其心。其二,收为义子之后,让这小子改为李姓,在淮南征战之时,便让这小子不敢轻言叛唐归周或是自举旗帜,否则天下人都要唾骂于他。其三,陛下也算完成先帝遗愿,善待徐氏后人,也算和徐氏再续亲缘,于结好吴中徐氏家大有裨益。这其四嘛……”说到这里宋齐丘没有说下去。
李璟急道:“这其四如何?”
宋齐丘笑了笑道:“观永宁公主似乎对这小子颇为着迷,陛下收养了徐皓月,和永宁公主便成了兄妹,亦可绝了公主的妄念。”
李璟大喜,站起身哈哈笑道:“不愧是宋国老,果真是深谋远虑,世言江南精兵十万,而长江天堑,可当十万国,老宋齐丘,机变如神,可当十万,传言果然非虚。”李璟大笑着抚掌走来走去,跟着说道:“好!朕就按国老所言,收徐皓月为义子!”
……
在澄心堂外等候半日,李征古和冯延巳自在一旁说话,徐皓月甚是无聊,在一处凉亭中休息等候。半个时辰之后,内侍到了堂外,让三人进去,徐皓月一咬牙暗想,且看看李璟还要如何,当下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
进到堂内,只见宋齐丘依旧坐在椅上,半睡半醒的眯着眼,而李璟则是满脸堆欢,看不出丝毫的怒气。
见礼毕,李璟站起身来走下御案,到徐皓月跟前缓缓说道:“元宜,既然你坚持不肯为驸马,那朕也不好强拆你和英氏的美满姻缘,招驸马之事就此作罢。”
闻言李征古和冯延巳都是有些纳罕,徐皓月也是微微一鄂,跟着深深一揖道:“谢陛下恩典。”
李璟扶起徐皓月,笑着说道:“昔年先皇乃是令祖徐温大将军义子,先皇也追封令祖为义祖。此番诏元宜进京,朕也说过便是想着先皇遗训,要善待徐氏子弟,本想着招元宜为驸马再续亲缘,既然元宜不愿意,那朕便改上一改,今日便收元宜为朕之义子,赐姓李,改名为从义如何?”
这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好似一声惊雷在耳边响起,震得徐皓月呆了半晌,脑海中翻翻滚滚的转过很多念头,最后徐皓月看着半睡半醒的宋齐丘,幡然明白过来,李璟这是要学李克用,收义子替自己打天下啊。
见徐皓月半晌不言语,宋齐丘猛然睁开眼睛,站起身笑道:“年青人,要知退,方能有进,陛下收你为义子,于情于理你都推脱不掉了,难道你真的便要再逆圣意么?”
徐皓月听了宋齐丘这句“要知退,方能有进”,心中忽然一阵明朗,跟着不再迟疑,单膝跪下抱拳道:“孩儿拜见义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