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中,柳府书房。
柳全合上自然道教典,身子倚在靠背上,一手轻轻抚须,琢磨着这教典中的内容。愈发感觉看不透那“道泉”。
国朝也颇崇重道教,他们这些儒门子弟或多或少也都翻看过道书。大都晦涩难懂,语焉不详。却从未如这本这般平述直叙,言辞确定。
那创世篇,虽看起来荒诞不经,但又与世上各种传说相互映证,细细琢磨则严丝合缝,浑然找不到半点破绽,竟是似乎确有其事。
而所录三经,他本都是读过的。其中,五千字文是各派都习奉的且不用提,这自然道只习《阴符经》和《参同契》,却与各派均不相同,似乎别有玄机。道德卷中,尽是抒发经义。如此解释三经,却是未曾于其他书中见过。
更为可贵者,所言所论,皆是自成体系。所论虽与儒门相合者甚多,但又颇有不同,隐约之间似乎别有一番大道理。特别是于这“仁”上,更是精细入微,颇为可观。虽然不重礼数及上下之分,但方外之人,疏于俗礼也是正常。
以此教典修持,断不可能是歪门邪道!柳全花了几天时间,连正旦贺岁都疏于交游,仔细读完教典后得出一个基本判断。
子不语鬼力乱神,敬而远之。终归还是敬的!柳全自束发读书到为官几十年,从未怀疑过圣人之言方是为这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人世至理。但人世之外,却颇为困惑。并随着年纪增长,那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虽然不说,但也颇为惶恐。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脆生生的“阿翁!”,随后那柳小娘子,便迈步进来,行礼之后也不说话,静静地在那候着。
自己这孙女,人品相貌都是不用挑的,性子也柔顺,只是体弱多病,柳全疼爱地看着她,又想起那道泉的话,莫非真是不宜在俗世居住?
“玎儿,这几日过节,却是未曾与你讲,但想必你也听人说了。那日你在码头碰到的龙空山道泉道长,欲收你为徒,让你随他修道。以后每旬便有五日需在那龙空山修行,你意如何?”
“但凭阿翁做主!”柳玎想起那道肆无忌惮的眼神,心下不由地略有些慌张,“孙女这几日也听人说了,只是不知阿翁如何定夺,因此没敢来问。”
“原本阿翁也不愿让你去修道,但那道泉确实有些法力,别的不说,那日里还招了值日功曹送你弟弟回来。”
“嗯,那神将腾空飞走时,孙女也见着了。还问过乳熊其中经过。”想起自己那弟弟,在害怕过后,说起那短暂的飞行时眼中的兴奋,不禁又好笑又好奇。若是自己真的修道,难道还真的能像那鸟儿般飞翔?想到这里,柳玎心下又有了几分期翼。
“乳熊此番着实鲁莽。若非那道泉正好看中你,怕是我柳家便有大祸。”柳全想起孙子的脾气性情便是头疼,亏自己还给他取个名字叫博德。人们都说,大名不准小名准,这孩子果然有几分熊性子。
弟弟最是依恋自己,那日听说有人对自己无礼便带人要去找回公道,虽然莽撞,但又让自己颇感温暖。听到阿翁语气中的不悦,柳玎急忙帮着说话,“乳熊年龄尚小,前几日阿翁着人抽了他十棍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好歹没出大事,阿翁切莫再行责罚了。”
看着姐弟两人感情深厚,柳全其实心下也是高兴的,也就不再提这事。伸手拿起那书桌上的《教典》,递给柳玎,说道:“这是那自然道的教典,我已仔细看过了。都是堂堂正正的道理,并有独到之处,不是什么邪门歪道。你这几日便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