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就是神明吗?”
“可他明明和我们长得一样啊,神和人真的长得一样吗?”
“没听古大师刚刚说的吗?人神同途~”
我握着幕云剑,心里又气又急。
“神明探心,洒血降福”
那古大师身姿袅娜地在台上绕着坐在椅子上,眼睛还附着白布的池修走了一圈,像是在完成仪式前的表演。一圈走完,她伏下身体,看向池修,褪下了自己的黑色外袍,露出那一身露脐的舞裙,像个异域的舞娘,摆了个最接近池修的身形,在细细端详他的脸。
“神明探心,窥其本真,若有谎言,刀光即现......”那古大师的声音越来越透出一股森寒和狠厉,随即血光墙上突然降下一把铡刀,在空中缓缓地降落,和池修的头顶距离越来越近。
古大师扭动着腰肢和手腕,离池修越来越近,就快要贴到他怀里了,手腕和手臂上贴着的铃铛和流苏,在缓缓发着催眠的频率,让池修安静下来,直至一动不动。
“探心出,心意现。”
那古大师依然离池修很近,凑到池修耳边,用一种暧昧的姿势,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问题:
“汝可有心爱之人?”
全场一片寂静。包括我,心都在咚咚地跳动着,等待着他回答。
“有。”池修说。
我心跳像是跳空了一次。曾经在平州,他还说没有的。现在就有了?那个人是我吗?池修是喜欢我的吧,是我吗?
“汝可愿为她痛失所有,一生福报,一生安康,一生功成,皆能为此人舍弃?”
我愣住了。全场其他人却都是屏息凝神,在他们眼里,他们是在等,这位神明是否如所料一般的无私奉献。可对我来说,这个问题是我始终都不敢面对的,这个问题比生死抉择还要残忍啊。
“我愿意。”池修说。
我紧张地抬头,喉咙滚了滚,那悬于头顶的铡刀骤然降落,却正被这个回答扼在了半空中。
“探心仪会告诉神明,他的选择是否值得。”
古大师扭到探心仪旁,伸手推了推里面的小球,探心仪旋转起来,池修低下了头,似乎是睡着了,过了一会儿,他握紧了拳头,偏了偏脸,我看
着这样的他,眉一皱,这一般是池修忍下疼痛的时候会做的动作。然后他全身轻轻地颤抖起来,我握紧了幕云剑,恨不得立时就冲上台去。
看着池修这样的反应,古大师满意地打量着他,随即,低低地笑了出来。那半空的铡刀猛地掉落了下去,直直地朝池修低垂的脖颈斩下去。
我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心跳。
“不要!”我忍不住喊了出来。但是比我的声音更尖利的,是那把从黑布中锃得一声脱开的幕云剑,剑刃雪白,嗖得一下直直穿透那古大师的心脏的声音。
那把快速下落的铡刀堪堪停在池修脖子上方几寸。那古大师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幕云剑穿胸而过时,她愣愣地低下了头,喉咙里呜呜咽咽一阵,突然全身爆开,像个被切碎的大石块。古大师的这种形态,让我想起了被蛊虫附骨的母虫鱼兽。
难道,蛊术师,也是被自己养的蛊虫噬体了吗?我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台上的池修站了起来,拉下白布,两旁窜出两队小青年,是那古大师的手下,可是他们还未接近池修,就次第软化成了一滩又一滩泥泞。从台上流了下来,掉落在台下他们忠实的信徒脚下。
我警惕地看着身边的人,他们这个时候就好像是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戏,还沉浸在剧情里没有缓过神。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古大师曾说,若她陨落,天火降世,众人升天,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跟着古大师升天成仙了啊。”
我叹了口气,这群人被洗脑洗得也太深了吧。这种鬼话也能信?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那血光墙幕布一般从那头裂开。两个人影从那撕裂的幕布后窜了出来,我惊喜地看到,是如雪和阿乙。
一束火光从他们背后燃了起来,随即火雾扑面,形成一股冲力,他们三人就势跃入了人潮。
让我心里一阵寒冷的是,那些人没有逃,没有躲,也没有恐惧,而是直挺挺地,横冲直撞地向前,迎着那束火光,依旧是那化成了石块和泥泞的古大师的忠实信徒。他们都在幻想着,火光降落在他们身上,是在泯灭他们的肉身的腐朽,是在超渡他们久困于世间的灵魂,是要带他们升入极乐享福。
而逆着那群背影,向呆愣在原地的我冲来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我被池修拽住胳膊,慌张地逃离那场滔天的火灾。可是那些人,都心甘情愿,满脸虔诚地向着火光走去,我突然就觉得,有什么在狠狠地撞击着内心。
“快去开城门!我估计今晚,赵将军就会发兵!”
“机关我们打开了!果然那个古大师才是关键,她是把自己跟机关的命连在一起了。真是可怜,好好的肉身成了蛊虫的宿主。”
城门洞开的时候,我们看见了来时的护城河,对岸一片火光,还响起了冲锋的号角和密集的鼓点。我知道,兄长就会破门而入。而这一城的人,都在往那片火光里走。
我们四个人站在城门外,他们三人看着渡河而来的边疆军,满脸兴奋,我却忍不住转头看那些在大火里厉声惨叫的平民们。
“好疼!好疼!但我要成仙了,我要成仙了哈哈哈......”
“我会成仙的!我要迎接天火!”
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就要冲出去把他们吼醒:“不可能的,蛊术师只是要你们给他陪葬,那团火只会伤害你们,不会带你们成仙啊,成仙就是一种幻象啊。”
可是池修一把揽过我颤抖的身体,把我抱在怀里,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不让我去,也不让我看。
“没用的。我们叫不醒他们的。”
我哽咽了:“可是就这样眼睁睁看他们送死吗?绑他们回来呢?劝说不行,我们就强制让他们回来啊,这样也不行吗?......”
“赵将军会来救他们的。我们等等吧。他们会得救的。”
对,兄长马上就要来了,兄长肯定能把一切都安排好。听到池修这么说,我一下安心了。我伸手环住他的背,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