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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九年的十一月中,江都下了场豪雨,整个天空都变得灰蒙蒙的让人看了极不舒服,雨大的让人心生畏惧。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陛下打算出游的计划不得不往后拖。新龙舟造成后一直闲置,在江都玩了几个月皇帝有些厌倦,决定乘龙舟北上,一路走得慢一些,过了年能到涿郡就成。
从六月在辽东撤军回来后,皇帝就没有回过都城。
文武百官已经准备好了随驾北上,可是大雨滂沱一连下了好几天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业皇帝杨广有些烦闷的在行宫大殿里来回踱步,不时抬头看看外面的雨然后皱眉低声嘟囔两句贼老天。
萧皇后就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孩子一样赌气,不由得扑哧一声轻笑:“陛下,您是天可汗。”
她轻声提醒道。
“天可汗?”
杨广愤闷道:“天可汗也管不了天!朕要出巡,它便连降了三日三夜的大雨,这不是诚心与朕作对吗?”
萧皇后站起来走到杨广身边柔声道:“还不到腊月,陛下何必心急?”
“北方已经在下雪了!”
杨广生气道:“误了我看雪景,等雨停了再走,说不得过了黄河后北方的雪都化了,朕忽然想起去年冬天的时候在涿郡雪中狩猎,手就痒痒的很。”
“北方冬天可不缺雪,就好像江都从来都不缺雨水一样。”
萧皇后哄孩子一样耐心道:“陛下可以这样想啊,等过了黄河,说不定正巧赶上一场鹅毛大雪飞飞扬扬的飘着,两岸雪景如画,岂不是更美?”
“对啊,大雪磅礴,两岸拉纤的民夫雪中行走,倒也是一副壮美的画卷!”
杨广眉飞色舞的说道:“踏雪而行,壮阔!”
萧皇后一怔,脑子里出现了皇帝勾勒出来的画面,却没有什么壮丽壮美可言,她想到的是雪地泥泞,岸边的拉纤的民夫**的身子艰难而行,一步一蹒跚,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冻坏了脚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雪地里便再也起不来,那些拉纤的民夫,或许一辈子也体会不到陛下话语中的壮阔。
只是陛下的心情才好一点,萧皇后不会说这样扫兴的话。
“唉……”
杨广忽然叹了口气道:“一刀的身子还没有康复,这次北巡我在想是不是让他跟着,北方苦寒,他那伤还没好利索,万一再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谁说陛下不仁慈?
萧皇后嘴角挑了挑,将刚才脑子里想的不愉快的事都扫到角落里。陛下若是不仁慈,会惦记着一个宦官的伤势?陛下对身边的人,从来都是仁慈的。甚至可以说,古往今来比陛下仁慈的皇帝少之又少。宇文述在辽东犯了大错,但皇帝只是将他免职了半年不足就重新启用,官爵比之前还隆重!还有杨义臣,还有苏威,还有于仲文,还有王仁恭,薛世雄……还有跟着杨玄感造反的那些世家子弟,陛下都是仁慈的。
“陛下放心吧,我昨日还派人去探望过,一刀的伤好的很快,如今已经能下床行走了。”
“喔?”
杨广惊喜道:“等雨停了,朕要去看看他。”
提起文刖,杨广忽然想到自己调了右侯卫将军冯孝慈去给文刖报仇,剿灭巨野泽燕云寨那些贼人的,如今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也不知道冯孝慈打的怎么样。既然想到了这件事,他就打算过问一下。刚要派人将裴矩召来,却恰好裴矩自己来了。裴矩穿了一身蓑衣站在门外,却挡不住倾盆大雨,他的衣服其实里里外外都湿透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寒意。
只是,他心里却一点寒意都没有。
他手里攥着一份奏折,从东平郡辗转艰难因为匪患而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日子才送来的奏折。
杨广让他进来,裴矩将蓑衣脱了放在大殿门口,躬身站在一边,很快,他衣服上流下来的水就在脚下形成了一片小水洼,杨广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吩咐内侍去找找一件干爽的衣服给裴矩换了。裴矩惶恐的推辞,杨广摆了摆手道:“朕怎么能看着朝廷重臣被雨水淋了而坐视不理?就找朕的一套常服来,暂且先让侍郎换了!”
裴矩更是惶恐,他连忙垂首劝说,臣子怎么能穿陛下的衣服?杨广却坚持让他换,萧皇后皱眉,心说陛下这是又犯了什么糊涂?就算是常服,难道也是臣子可以穿的?所以她微笑着劝道:“陛下不是有以前微服出巡时候的衣衫还收着吗,可以让裴大人先换上。”
裴矩这才千恩万谢,然后在偏殿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緤布衣服。
“你来的正好,朕正要使人去传你。右侯卫将军冯孝慈率军清剿燕云寨的反贼,有没有战报送回朝廷来?”
杨广在龙椅上坐下来问道。
裴矩缓缓的吸了口气,向前一步躬身道:“臣,正要向陛下禀报右侯卫的事。”
……
……
按照惯例,进了腊月各卫的府兵就开始陆陆续续的返家过年了。可右侯卫的士兵今年显然赶不及回家与家人团聚,巨野泽燕云寨的反贼没有剿灭,朝廷一日不下达收兵的命令他们便要在东平郡再多待一日。从十月初出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东平郡已经冷得几乎抽不出来手,这仗就更没办法打了。
“往兵部的公文还有呈递给陛下的奏折已经发出去一个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