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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裴矩以为皇帝不知道文刖死在谁的手里,所以他才敢说出一番石破天惊的话来。也就是杨广此时心境萧条,不然真没准下令将裴矩架出去杖责一顿。或许是因为萧皇后的茶,或许是因为对手下臣子的失望,或许是因为对大隋糜烂的担忧,在听到裴矩这番话的时候,令人惊讶的是杨广看起来居然没有生气!
“陛下,恕臣直言……”
裴矩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措辞道:“陛下,朝廷中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各卫的大将军镇守一方,不好轻易调动,其实最合适的莫过于左祤卫大将军薛世雄,只是河北有个叫窦建德的作乱威胁涿郡,薛将军也抽不开身,再者,薛将军身为涿郡通守,自然不能再兼着齐郡通守的职责。”
“你简单直接些。”
杨广喝了一口茶说道。
“臣有个胆大的想法,还请陛下恕罪。”
杨广瞪了他一眼道:“胆大胆小,只要是老成持国之言,朕怪你做什么?难道朕是不明事理的昏君?”
“陛下是明君,千古一帝。”
“马屁别拍了,说你的想法!”
“臣觉着……绿林中未必没有真豪杰,草莽中也有忠君人,东平郡有个占山为王的草寇,原本也曾是大隋府兵中的将军,在辽东时候曾得陛下赏识,在高句丽屡建奇功。只是后来因为开罪了宇文述,不得不落草为贼。不过据臣所知,此人忠君爱国之心不改,从不曾危害地方,而且颇有仁义之名……”
因为在雁门被困的时候,宇文述的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倒卖军粮,里通外国,竟然将粮草卖给突厥人,被人告发之后杨广大怒,本欲斩了这二人,但念及宇文述的功劳只是将此二人剥去官爵贬为庶民,顺带着连宇文述也解了军职,令其在家养老。所以裴矩此时说话倒也没什么顾忌,在他看来,宇文家再想翻身是很难了。
听到裴矩这番话,杨广的眼睛立刻就眯了起来。
只要他愿意去想,没人能骗得了他。只要他愿意去记住,也没有多少事他能忘得了。恰好,因为文刖之死的缘故,裴矩所说的那个人他记得很深刻,所以在听到裴矩提到这个人的时候,杨广心中立刻就翻起了波澜。
燕云……
杨广心中念着这个名字。
他攥着茶杯的手指下意识的紧了紧,关节都泛了白。
看着裴矩肃然的脸色,听着他认真的话语,杨广叹了口气,道了声罢了:“一刀的仇朕可以放下,只要真能有一人为朕稳固江山,朕什么都能放下。也怪宇文述,好好的一个将才被他逼着从了贼,一刀也是,为什么偏偏揪着他不放?”
裴矩和虞世基听到这番话顿时吓得白了脸色,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来。连连叩头,解释说自己根本不知道文刖死在那人手里。
杨广摆了摆手,缓缓的摇头:“起来吧,是朕问了杨义臣才知道的,你们不知道,也不是罪过。”
“燕云是吧”
杨广叹了口气道:“他若是真有报国之心,你可以派人去东平郡传旨,告诉他,朕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有一样……让他进兵河北,为朕将窦建德剿了,再把瓦岗寨剿了,朕也不会吝啬一个齐郡总管的职位!”
裴矩知道自己之前经历了一场凶险,也隐隐觉得陛下今日这反应有些失常,但他心中的喜悦却更浓一些,只要这件事成了,燕云寨那李将军自然不会装聋作哑,一份厚礼收入囊中是板上钉钉了。
“臣遵旨,臣这就派人去办。”
裴矩和虞世基退出去,萧皇后起身坐到杨广身边道:“陛下,臣妾还记得那个叫燕云的少年郎,好像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不过此人有反心,一日反,将来说不得也会反,陛下真的要用他?”
“哼!”
杨广冷哼了一声:“他躲进巨野泽,朕要杀他还得赔上不少将士的性命。他若是肯答应做官,朕再治他岂不是容易的多?裴矩是个白痴,难道朕也是个白痴?”
“大隋不能亡在朕的手里,杨家的江山还要千秋万世。朝中正是因为只为一己私利的小人太多,大隋才会腐烂的这么快。朕不是昏君,朕不能让大隋倒下。就先让那个少年郎为朕做些事,待河北诸郡平定,朕要杀他……还不简单?”
萧皇后一怔,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恐惧不安来。
“朕的天下,终究是朕的天下。如何治天下,也是朕的事。若是朕连一刀的仇都不能报,朕这皇位还有什么意思?李渊和罗艺要闹,朕由着他们闹。可是一个小小的马贼要闹,朕难道也由着他闹?”
“杀人这种事,朕若是想,以前能掀起一股血浪,现在也能。”
听到这番话,萧皇后终于明白自己惶恐不安的缘由是什么了。因为陛下在算计,算计一个小马贼。皇帝要杀一个小小的反贼,居然还需要苦心算计……国家糜烂如此,朝廷糜烂如此,军武糜烂如此,皇帝杀人竟然如此纠结心酸,这难道不是一件天下间最悲凉可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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