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离开边境跑到南馆就是保护你去了?”
“算是吧。正规来说,雪夜是北馆的人,还是风纪委员长呢。可风花却是南馆的,并且还是舞姬。所以基于我和风花,他实在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在北馆。”
难怪北馆的学生会主要干部不全……原来除了人气少外,还有这一层原因。
“不全是因为这个。”雪夜接过话,说道,“我在北馆最多只能帮其他舞姬对阵,但也代表着要让风花的钥匙要消失。尽管……但我做不到,这样风花会很难过。”
“我不会对这种事心存芥蒂。”林君说道,每个人都有选择权,这是藏人常挂在嘴边的话。“你们是姐弟俩,当然会这样。”
“姐弟?”雪夜微微惊讶道,很快笑了起来,脸上逐渐出现了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什么姐弟啊?我是她的哥哥。”
“……是吗?”林君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对双生子搞糊涂了。
“破君跟我说过,哥哥就是为了要照顾后来的弟弟妹妹而诞生的。”雪夜咧着嘴冲破君很别扭地笑了笑,说道,“可到这里来,我却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还把她害死了。如果再因为我支持北馆而让她失去最重要的人……哈哈,我想她已经很恨我了,再失去也只会更恨我吧,没什么变化嘛。.”
笑得越发苦涩,雪夜的目光游移不定地找不到焦点。无奈记忆与心思的不相通,让他和风花的距离越来越远。岁月的流逝使雪夜有时甚至不记起她的模样,只能凭自己在镜中的倒影去回想,回想那年也许只会跟在自己身后撒娇的妹妹。长叹出一口气,使劲地闭了下眼睛,雪夜平静地说道,“不过要是我也是舞姬,那倒可以另当别论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也有想实现的愿望啊。”雪夜指着自己说道,“根据情报,这回和以往差不多,都是由神自己出面担当大boss的角色。可毕竟不能真的灭世嘛,所以神开出的条件是胜出的舞姬可以实现任何一个愿望,好奢侈啊……”
“就是太奢侈才会让人忍不住憧憬起来。”破君跟着说道,一派事不关己的淡定。“以药王寺为首的北馆就是看中这点。她们的愿望似乎是想让这个世界恢复以前的制度,由神来独裁,而不是让乐园人自行管理。或者干脆就结束这样无聊的惩治,生死不间断。听起来有点荒唐,但以神当初许下的条件来看,这种愿望是足以被许可的。只要那个什么鬼的神不善变。其实每个人,应该都很想实现自己的某个愿望吧。可要和北馆这样的执念对抗并减少乐园人的损失,南馆就只能放弃个人私欲了。她们选择合力毁灭神,让神的这个恶作剧不成立。以绝后患。要是真的能就此让神消失,类似有药王寺这种想法的人就不会再次异想天开了。”
……毁灭神?林君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虽然荒谬,却也使得某些线条变得明晰起来。鞠月看似隐忍的坚定,药王寺的义无反顾,伊莎贝拉的悲伤……林君真的开始觉得这个世界不正常了。.或许,把他安排到北馆是正确的。但要让一切都结束的话,人生还在继续的破君会怎么样?
“是啊,如果是舞姬就能实现愿望了,可惜舞姬不能是男的。”林君无力地笑道,“真是的,干嘛不弄场大乱斗,这样我也有机会许愿了。”
“就是啊,我胜出的几率可是很大的。”雪夜深有同感地表态,丝毫不在意如果如此,他必将会和小林拼个你死我活了。
“神能那么容易毁灭吗?乐园里,现在这力量不是神赋予的么?”林君问。
“早就不算是了。”破君讪笑着说,“就好像我只给你了一罐牛奶,你却把它加工成了奶昔,酸奶,奶糖,甚至是可可亚或奶茶。”
“有点明白了。”虽然不是太明白。林君嗤笑起来。“你现在好爱用比喻啊?”
“词汇量不行呗,只能比喻着来了。”
笑罢了,破君变得局促起来。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又把它摘下来顺手用床单擦擦。戴上,又摘下。反复了两三次,破君最终把眼镜挂在领口上,捏着快被压塌的鼻梁。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头有些痛,胸口也闷闷的,让他有点昏昏沉沉得难以稳住心神。
“怎么了?”雪夜注意到了。
“没事。有点喘不上气而已。”破君皱着眉头,费力地轻咳了几声。
“还在痛吗?”雪夜好像很习惯了。
“一会儿就好了。”破君轻松地说,脸色有些不妥。
“你还会继续长高吗?”林君轻声问道,看着那两人。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废话。.眼前这个和那时大不相同的破君,不就是很明显的答案吗?
“估计很难了,就我这年龄还想猛窜个子恐怕有点难度。反正现在这身高我已经知足了。”破君自嘲地笑道,随意地一笔带过了,转而有一句没一句地东拉西扯起来。
“在我来看,如果不进行惩治,不把灵魂漂白再放回世上,现世才真的要大乱了。所以北馆的后一种选择也不可取。”破君肯定地说,“但南馆想毁灭神也有点逾越了,我不认为有成功的可能性。就算是可可亚或奶茶,它终归还是有最原始的那杯牛奶在里面。所以双方都是在孤注一掷的搏。”
“所以,那你是怎样的?”说吧说吧,他能接受。绝对不会像那个疯了的画像一样疯狂。林君抬起手,拍了拍额头。越是轰赶,那画像说话的样子在脑海中就越是清楚,似乎都要与现在眼前的这个人重叠了。
“小林,我从没有责怪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的想法。”破君突然说道,“虽然受之父母,但我的命,可以算是你延续下来的。”
“我?”
“你和我的复制品对谈的全过程我都知道。”破君的声音哑哑的,说起话来却无比清晰。“你不要误会,那不我安排的。我当时没在场,只是听说了这件事……我,那个复制品说的话全是真的。我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过那时的初衷。无论你怎么想……我就是想活下去,这有问题吗?”
“我知道。”林君淡淡地说。
“但是,只要你说你反对,我就会立刻停下来。”破君接着说道,一手放在胸口上。“保证不会弄脏你的手。我会在这里,像人一样有情感有知觉的活着,全是拜你所赐。你是我唯一的家人,唯一把我当成家人的家人。.”
“像人一样?”林君看着他。“你说你像人一样有情感有知觉……那你有没有发现,你缺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你说什么?”破君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陷入了难以置信。
“你的情感只在于接受和付出你自己所认定的那一部分,其余的,你都会一概否定。”或许,他没资格这么说。林君默想道,但他还是说了下去。“你永远都不会为别人的事感到欣喜雀跃,更不会为了别人伤心难过,你的所有一切都是建立在你自己之上的,只要不关乎到你自己的利益,你便无关痛痒。”
“小林!”雪夜猛地叫起来,而此间,破君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是,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林君依旧平静如常,他持续缓慢地说道,“是我没有教会你怎样认错,道歉。是我让你觉得自己才是正确的,只要相信自己就可以了,没必要去理会他人的看法。是我让你变得玩世不恭,目中无人……除了我。是我让你变成,你能看到的人只有我一个,只会注意到我一个人那不成熟不负责还满口错误的意见。”
“那你……后悔吗?”破君淡漠地看着林君。
“不后悔。”林君却答道,“我只是对你感到很抱歉。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虽然我考虑过很多次,但直到今天我也依然还是抱持着,庆幸自己能遇见你的想法。”
“那不就结了?”破君突然很爽快地说,“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后悔我不后悔,这样不就没问题了吗?”
“有问题。”林君说,还是不紧不慢的。“我对你的家人也怀有同样的愧疚。无论怎样我都否认不了,是我把你从他们身边带走了,也是我让你不再去想起他们。”
“……干嘛提那些人?”破君紧皱着眉头,全然不想提到这个话题。“那是我和他们之间的问题。我知道,虽然是他们先说出的那种话,可事实是我先放弃他们的。是我不要他们,不是他们不要我。但这也与你无关,你从来没有刻意对我说过他们的坏话,这怎么能算是你的错?而且如果不是我找到了你……我就算没有死去,也和死去一样没什么区别。何况就是因为后来你出现了,我才了解对我怀有期望的他们也很辛苦。只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和他们之间没办法挽回了。”
“世界上没有父母不会原谅自己的子女。”林君干巴巴地说。实际他想说的却是,被人期待比把期望加诸到别人身上,难办得多。
“已经没办法得到原谅了,我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破君很快地说,“就算没来到这个世界,我也只能下辈子再跟他们说对不起了。可是更可能的是,你是对的,我根本就不会道歉。”
蠢货……仰面,看着天花板,林君终于无言以对。他的头昏沉沉的,重得能砸到地上似的。吐出一口似乎很是浑浊的气,林君下意识从兜里掏出破君给他的香烟,点上一支,让混着烟草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枷锁,不仅能困住人,还能把人锁死。
“我会在这里,还在这里。是因为我想要实现你的愿望。”破君继续说道,“难道你要让我去和他们说对不起然后耽误了眼前最重要的你吗?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还要我错过第二次?复活,转世,在这里永生,无论你要做什么,哪怕是毁灭整个世界,我都会竭尽全力帮你达成你的愿望。”
“蠢货。”林君忍不住骂出来,止不住的苦笑。“你简直就是一白痴……能为活着的人做事的就只有同样活着的人啊!你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死人是没办法为活着的人做任何事的,活着的人做任何事也都帮不了死人。下辈子?下辈子就算他们还是你的亲人,你的错他们也记不得了,那时你再跟他们道歉还有用吗?”
“你说的没错,能为活着的人做事的就只有同样活着的人。”破君面无表情地说道,沉静得令林君突生心悸。“但你已经死了。能为死去的你做事的,也只有跟着你一起死去的我了。”
“可你还活着。”
“这里不应该有活着的人。”
破君没有一丝波澜的脸印在瞳孔里,林君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若是能在此时终结就好了。这样,他就不用再次看着这双除了信赖外别无它物的眼睛了。若说白龙的目光曾刺穿了他的灵魂,将他心底里的伤疤血淋淋地撕开了。那这时的破君,就是在将那伤疤当做疗伤的纱布,要重新贴回去……他受不起。怎么受得起啊……
“你真的想帮我实现我的愿望?”林君问,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么轻飘飘的。
“是。”破君毫不犹豫地说。
“那你听好了。”林君垂下头,字字明晰地说道,“我的愿望是,希望你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我刚刚死去的时候。回到没有我的世界。就当作,我从来没有把你带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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