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皇宫,昭阳殿。朝中文武济济一堂,各路刺史、藩王、都督等赫然在列,连许久不入邺城的皮景和也来到了此处,此时,昭阳殿内正吵得不可开交。他们今日讨论的不是其他,而是一件极重要的大事:北齐的战争机器已经开始积蓄力量了,接下来打谁?怎么打?
北齐王朝磨刀霍霍,准备一鼓作气打垮所有敌人,可是向南还是向西,又成了他们争执不休的话题。首先是南朝陈顼,有迹象表明陈顼将在近日有大动作,或暗地与周国结盟,将北上伐齐。
陈顼接二连三的下诏征召各路军头回建康,除淳于量、樊毅外,其余诸如任忠之列的军头以生病为借口,反复搪塞建康来使,拒不入建康面见皇帝,陈顼大怒,将命黄法氍出师讨灭任忠,虽然被臣僚拦下,但陈顼火气尤在,专门遣人去看任忠是真病假病。
任忠一方面害怕陈顼收缴他的兵权,一方面不愿意反叛出去,只得继续装病,推诿搪塞过去……但陈顼并不是傻子,恼火之下真个遣军前去,意图收缴了他的兵权,任忠不愿意坐以待毙,也遣军与建康朝廷对峙,看起来双方一触即发……
一俟得了这个消息,北齐朝野欣喜若狂,一些人以为,趁南朝内乱,应该赶紧出兵,以背盟之名讨伐南朝,一举夺取建康。至于周国,正值变革动荡之际,国力衰颓,弹指可灭,不足为虑!而以唐邕等人为首的大臣一致认为,应该先南后北,以达到平定天下的目标!
然而另一大部分的人则不同意,这些年来,朝廷充实河东边防,诸多安排、兵马部署、兵士演练、粮草供给等等等……尽皆为此而准备,不可仓促改弦更张。北齐在西边积蓄了如此多的力量,等的不就是今日?
两派争执不下,斛律光提着干哑的嗓子,大声咆哮道:“你们这些书生,怕是连弓都没有拉过几副,懂得什么打仗?!南朝要打随时可以打,但周国却不是这样,他们据守关中,又有河东做为掩护,要打出来容易,要打进去难!宇文邕在国内弄得天怒人怨,不趁此机会赶紧灭了周国,难道要等他真的喘过气来再说吗?”
不得不说的是,宇文邕这几年也是一日不得消停,先是对兵役制度进行了整改,然后进行了一些汉化改革,这些措施的效果都比较不错。
近日来,又听说宇文邕打算跟高纬一般灭佛,将佛门的土地和财产全都收缴国库,这在一定范围之内引起了动荡……宇文邕深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所以他的这些改革措施都比较冒进,又诛杀了胞弟宇文直,引起了一大批豪族、世家的不满。
乍一看他干的几乎与高纬没有任何区别,但高纬有机会在消除外患的同时在国内搞激进改革,宇文邕却不行,可供他利用的势力很少,掣肘甚多,他的实力和威望都很难帮他做到这一点,于是国内的动荡自然而然就开始了……斛律光所说的趁他病要他命,已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唐邕说道:“斛律都督此言差矣,且不说周国如今正对我齐国防范甚严,在玉璧、丰州一线皆屯有重兵,而且如今正是深秋,马上就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从洛阳越过河东直抵关中,这一部分道路都很崎岖漫长,冬衣、粮草、车马难以运输,损失将会很大,一旦战事胶着,我兵马失陷于河东,那时再难回头了,如果南朝趁机伐我,又该如何?难道还能同时支撑两线作战吗?”
“照我看,周国现在自顾不暇,分不出精力多管闲事,我们须得集中实力,在陈顼准备对我朝动手的时候,先把南朝给揍一顿!”
斛律光瞪起眼睛道:“前怕狼,后怕虎……干脆这仗也别打了,等着他们先对我们出手成不成?”
“诸位,你们看看,这任忠或可利用?如果咱们派人与他接洽,以扶其上位为条件,他会不会投靠我们大齐?如果他答应投靠,那么我看就算给个郡公之爵也没什么,如今陈顼为增强实力,要削弱诸镇已经是明摆着的事实了,我们允喏助他一臂之力,合力夺取建康……”
老慕容听到这话,简直要气笑,当即毫不留情面地反驳道:“任忠此人心思诡谲,不真的看到大局落下,岂会公然反出南朝?南陈朝廷在他附近布有重兵,他若是敢反,就是落陈顼口实,南朝立刻便能毫无顾忌地灭掉他,就是淳于量这些人也断断说不出什么来!陈顼求之不得!”
“退一万步说,你如何知道他就想反?老夫敢打赌,要是这个时候我们贸贸然南下,任忠保证会和南朝站在一边,共同迎击我军……这将会成为他和南朝重修旧好的投名状!这样定策,根本就不是捡便宜,反而还算是帮了人家一把,这种愚蠢的主意,正不知是何人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