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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真父子(2 / 2)

“奴婢早都准备好了就等公子回来用。”藕荷乖巧地回答道:“公子您的衣衫也该换下来洗一洗了。奴婢还给您多备了一坛酒。”

林熠麻木地听着藕荷的声音在身后絮叨着却失去了开口的兴趣三步两步走进澡房紧紧关上了门。

在门背上靠了很久他才缓过一点神定了定心褪去衣物把整个身子埋入池水里不想起来。

水有一点凉了他在水里睁着眼浮动的光影不断地变幻却总看不清那清澈的水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很久很久他才把头浮出水面默默舒展灵觉探察了一下澡房外的动静才将传音法阵开启。

呼叫过后是漫长的等待或许不过是须臾的工夫但他分明觉得每过一刻都难以忍受。

传音法阵里终于响起释青衍熟悉的声音。

林熠抢在对方询问之前先说道:“记得我曾经请你调查老峦的来历可是你一直没有响应为什么?”

对面传来长时间的沉默很久之后释青衍才缓缓问道:“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林熠步步进逼追问道:“老峦就是林显是我的亲生父亲对不对?”

释青衍道:“是他亲口对你这样说的么还是另有其它人?”

“这个无关紧要”林熠有些焦躁地道:“我只需要你告诉我答案对还是不对?”

“对”释青衍沉声道:“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现了你身世的秘密。”

“包括龙头也许他们很早就知道了。”林熠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水底水好凉他盯着对面墙上的挂钩木然道:“可是你为何要一直瞒着我?又或者你为什么不继续隐瞒干脆否认?为什么?”

他狠狠一拳砸在池边的大理石上脸上的水珠淋淋滴落竭力让嘶哑的嗓音听起来不至于刺耳难辨继续用传音入秘说道:“他不是早死了么我不是个孤儿么?我的娘亲她如今又在哪里?你告诉我把你知道的事情统统告诉我!”

“冷静些。”释青衍婉转道:“老峦的身分也是在你提出之后我们才查证出来的事先并不清楚我没有马上告诉你是不愿影响你的心情。至于你娘亲我们也曾查找多年但没有一点消息只好暂时相信她已经不幸遇害了。”

“暂时相信?”林熠冷笑愤怒、悲伤、委屈、痛楚种种抑制多日的负面情绪终于如同火山般爆出来嘶吼道:“什么叫暂时相信?你又让我如何相信我的爹爹是九间堂的脑是逆天宫的叛徒?”

“你爹爹他本是聂天有意安插在龙头身边的卧底。”释青衍感应到林熠激愤的心情沉吟着措辞回答道:“但他背叛了魔圣倒向九间堂这才导致逆天宫一战仙盟彻底惨败。”

林熠的心完全冷了他原本在心底还悄然存在的最后一丝期望也被释青衍的话语无情地毁灭。

释青衍还在接着说道:“逆天宫一战后林显了无音讯我们本以为他死在了乱军之中不料他竟在九间堂中一步登天成为龙头的心腹之人。龙刃没有及时告诉你这些秘密是我的错。你─要克制!”

“见鬼去吧!”林熠狠狠拍动水面激起一蓬浪花低吼道:“我受够了!你居然问也不问我的意见就让若蝶去了雍野。

那是什么地方?万一西冥翻脸凭借仇厉的一己之力能够保护住她?“

“龙刃!”释青衍的语气也变得严厉回答道:“我对蝶儿的关心不比你少丝毫!你知道我明天要去哪里么?你知道我暗中布置了多少措施么?你什么都不知道龙头用一个林显就把你打趴下了!”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个傻瓜被你们当作棋子使来唤去。”

林熠的声音蓦地冷静得可怕徐徐说道:“你在隐瞒我龙头在利用我云怒尘也在算计我连我的亲生父亲都莫名其妙地成了势不两立的对头!我算什么?龙刃还是鱼钩上那串谁都可以咬上一口的诱饵?”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说过这本就是一场未知生死的赌局中间任何事情都会生承受和坚持是你必须做到的。”释青衍放软了口吻语重心长道:“这条路绝不好走可我选择了你而你也选择了这条路!”

林熠摇摇头低声道:“我牺牲得太多了你告诉我这样的忍耐何时才算了结?”

释青衍道:“你忘记了关在忘忧崖里受苦的洁雨师太了么你忘记了为盗取《云篆天策》而牺牲性命的段衡了么?那你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师父还有许许多多为了同一理想抛家舍业隐姓埋名的仙盟盟友?他们都在付出与牺牲又在指望什么回报?”

林熠咬着牙唇皮渗出了血许久说道:“我的真气不济了有事以后说吧。”不等释青衍同意立即切断了联系默默看着传音法阵在肌肤上隐去。

他忽然比所有的时候都更加思念容若蝶想着她芬芳温暖的怀抱然后把自己的头深深埋进去永远都不要再抬起来。

这世上还有自己可以完完全全相信的人么?

他谈笑用兵轻松自如横扫金牛宫;他一箭功成瓦解血动岩于瞬息。在外人眼里本该是无限的风光无比的艳羡然而这些所谓光环功业的背后真正的他又要怎样做才能掩盖自己的无力与苦闷。

师仇未报挚爱未圆。就像天上的明月在光彩皎洁的另一面隐藏着的黑暗又是何其的浓重与深沉!

胸前执念玉透过水波熠熠闪光伸手握起依旧温润但他现在却只想狠狠捏碎!

次日晌午林熠很晚才离开龙园独自去了忘忧崖。

从他的脸上已看不出昨夜的疲惫与愤懑然而以往不时浮现在嘴角的那抹洒脱不羁、轻松自在的笑意也同样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怒尘已经闭关负责接待林熠的是他的关门弟子隆雅安亦是忘忧崖的大总管。

他的相貌如三十余岁面色苍白双颊泛着胭脂般的嫣红这令他原本颇为俊秀的五官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妖艳味道。

修长的个头穿了一身金丝绣花宽袍挺直的鼻子底下两片过薄的嘴唇微微上翘眼里隐隐闪烁着教人极不舒服的森寒光芒。

他似乎学足了云怒尘的自负与傲慢更变本加厉地比云怒尘多了一股阴冷与嚣张这让林熠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很不喜欢。

林熠更不喜欢的是两人见面的地方。

那是一间阴暗的刑室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见识一下他的刑讯手段么?这难道不是另一个刻意安排么?

一名遍体鳞伤的囚犯正被血卫从刑架上拖下来他的手腕与脚踝分别深嵌着两枚一指粗的油绿色铁钉钉头系有一根银色丝线末端缠绕在脖颈上勒出数十道血肉模糊的细痕。

可想而知只要这名囚犯挣扎的幅度略大一些八根银线便会立刻收紧扼制住他的喉咙。

他应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却已憔悴衰落得如同枯槁的古树奄奄一息只懂得从翕动的嘴唇间出若有若无的细微呻吟。

“你来晚了我已等了你很久。”隆雅安靠在舒适的兽皮椅背上冷冷扫视林熠一眼挥手指了指下的一张空椅拖长透着施舍意味的语气道:“坐。”

他以前并没有见过林熠也谈不上什么恩怨可是一想到这个比自己还小上许多岁的年轻人短短数月间居然获得数起重要任务的全权指挥权成为龙头座前有数的红人他就很不舒服。

不过是一个昆吾派的叛逆竟能堂而皇之的住进龙园被奉为上宾而他追随云怒尘二十余年到今天甚至还没有见过龙头一面!

一想到这些隆雅安的嘴唇就抿得更薄、翘得更厉害了。

林熠没说话突然转身走出刑室。

隆雅安一愣霍然起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熠笑了笑悠然回答道:“我不过是想让你明白起身迎客是最起码的礼仪。显然令师没有教过阁下这一课我只好越俎代庖教会你。现在你可以坐下了。”

隆雅安的脸有些青对视林熠片刻嘿嘿一笑道:“有意思你以为你是谁?”

林熠慢悠悠回到屋里落坐跷起二郎腿道:“这个问题阁下不妨去请教龙头。”

隆雅安踱了两步用脚尖翻转那名囚犯紧贴在地的脸吩咐道:“灌药!”

一名血卫撬开囚犯的嘴巴将一小碗墨绿色的浓汁倒入。

眨眼间本已陷入昏迷的囚犯猛然声嘶力竭地惨嚎起来可惜他的嗓子早哑了只能出“呵呵”的呼吼。

他拼命在地上翻滚双手在坚硬的地面上磨得全是血脖子上的银线深入肉里。

林熠的脸上波澜不惊徐徐道:“听说金城舞还关在忘忧崖未被释放?”

隆雅安很享受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渐渐把地上的这个人幻想成林熠生硬的回答道:“我没有收到山尊释放金城舞的手谕。”

林熠若有所悟道:“原来在忘忧崖龙头的话是不算数的。”

隆雅安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寒声道:“你拿龙头来压我?”

林熠微笑道:“我要见金城舞立刻马上可以么?”

隆雅安讥笑道:“可以眼前不就是么?”

呼吼骤然从刑室里消失那名囚犯七窍中流出黑血身体奇怪而僵硬地扭曲定格。

他死了终于可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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