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高尔启开了一瓶红酒.
"听说在地球上,未成年是不允许喝酒的呢."
艾丽西亚打趣道,在微重力的环境下,她很轻松的在原处翻了个滚,然后正坐在座椅上.
"啊,自然人真是有很多奇怪的规矩呢."
艾丽西亚喝下第一口红酒的同时,游览车驾进了陨石带.
旅游公司自然不会只设置太阳一个景观,于是这些陨石上就都做上了冰的景观,轨道所经过的地方,那些陨石表面覆盖满了冰制的雕塑和各种精妙的艺术造型,能在宇宙里看见湖泊和冰制石柱群,看着冰雕的古代神殿在作为背景的点点星光下散射着淡蓝色光晕,确实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这天上的神殿与山河,在战争中会怎么样呢……
不管将来是如何,现在的话题不是战争,而是爱情和生活.
三杯酒之后,两人的脸色都因为酒精而蒙上了一层红晕.
"艾丽西亚……你对未来是怎么想的呢."
借着酒精的刺激,尼高尔把心里的话委婉的表达了出来.
"哎……我……大概还是——"
"我还是不知道会怎么样……既然选择了军队,大概也会上战场吧."
前途么……
"那……关于我们的婚姻问题呢……"
"……"
艾丽西亚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交往、结婚、生孩子这样的事情,本来应该是考虑范围之外的事情……即使到了要直接面对,说出口也是件难堪的事情,老实说,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问题,算是有好感也好、喜欢也好,这种朦胧的亲近感却还无法让她产生"非常非常爱他"的冲动.
调整者的天性吧.
"我只能说……我不讨厌这件事吧."
艾丽西亚犹豫着回答.
政治联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这样一想,似乎连那些朦胧的喜欢都淡化了.
"是吗……"尼高尔的语气隐隐有些失落.
游览车继续前进的旅程,那日光光晕里的冰峰一个个从眼前飘过.
桌子上的饭菜一点点减少着,两瓶红酒也见了底.
真失败……还是说错话了吗?
尼高尔忐忑不安的用叉子划着盘底,尽管这是不怎么礼貌的行为.
用战争来引起话题、果然是愚蠢的行为么……
"滴滴——"
电子合成的铃声在舱内响起,两人都是一愣,窗外的陨石的移动渐渐慢了下来——游览车在减.
"啊、对了,大概就是这里啦."尼高尔突然想到了什么.
艾丽西亚疑惑的看着他.
"要出去玩玩吗?我们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到陨石区走走."
"真的吗?"艾丽西亚立即高兴了起来.她似乎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结果一下子撞到了车顶.
"呜～～"
"没事吧!"
"没、没事……"
简单的收拾了餐具,两人套上了车内夹层中的宇航服,然后通过隔离舱到了外面.
"宇、宇宙吗——"
艾丽西亚一手抓着车游览车车顶上的把手,右手在虚空之中挥动着,似乎想抓住那触摸不到的某种东西,或者是阳光,或者是温度.
"我还是第一次摸到外面的世界呢!"
pLanT的卫星群确实漂浮在宇宙中,但也不意味着每个调整者都有在宇宙里遨游的机会,实际上,除了从事卫星表面作业的人员和军人外,大多数卫星居民只能隔着厚厚的金属甲板与抗高压玻璃望一眼星空罢了,而有些在本地的就业者,甚至可能如地面上的人们一样,终生也难见一回真正的太空.
在这地球圈中,没有什么事情比贴近太阳更让人心潮澎湃了.
"啊、说起来我也只是第三次呢."
尼高尔摸着游览车的外金属甲板一路"飘"到了艾丽西亚身边.
"小心点,要去那边玩玩吗?"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冰岛"
"嗯!"
艾丽西亚按下了肩膀上的操作键,启动了宇航服上的气流推进器,不过,她也是第一次用哎……
"哇～～呜啊——"
在开启推进器同时乱改变身体方向的结果就是,白色的身影朝着头顶的方向飞了上去,多亏两人的联络一直开着,听到叫声后,尼高尔反射性的一拉,正好抓住了她的脚.
"小心啊～先关了那个!"
"哇——这、这～～救命啊——"
没有接受过训练的艾丽西亚完全没法把握太空中的行动法则,她像溺水一样尽力的挥动着双手,但这只能让情况变的更糟糕,两人随时可能从扶手这里飘走,权衡之下,尼高尔只好选择拉着她的脚把她拖了回来.
"没事吧?"
艾丽西亚坐在装甲板上,心有余悸的喘着气,但那神情旋又转为兴奋.
"宇宙好好玩啊!"
"哎?"
"尼高尔,教我怎么飞好吗?"
"啊、啊……"
在宇宙中飞行并不是很难的事,对于调整者来说.
只要有一定的空间辨识能力,并且在身体反应足够就可以,而调整者在这方面自然是有优势的.
所以,不用多么复杂的教导,艾丽西亚就掌握了基本规律,碰过几次壁以后,她已经学会了怎样调整方向,两人站到了一块陨石上,看着几百米外的几条民用运输轨道.
"说起来,为什么有那些轨道呢?"
艾丽西亚指着不远处在自己坐的游览车正上方的一条轨道,那条线路上正好有一列相同的游览车经过,长方形的列车腹部固定在下面的单轨上,利用人工磁场的推进移动,不过看那车度,好像实在是快的诡异了点.借着车舱里的灯光,艾丽西亚看到几个人影在窗口并排而立,似乎正看着自己的方向.
"那个啊,是早期的产物吧,听说在卫星刚刚建成的时候,pLanT因为技术的限制使用了很多这样的固定轨道来运输物资,后来就慢慢不再新建了,这些轨道大概是那时侯留下来的."尼高尔说着,指了下轨道上的几处类似于隧道的结构."那些通路上固定着防空设施,以前也是外围防空线的一部分,不过现在好象已经废弃了."
"哦——"
艾丽西亚习惯性的用手搭起了凉棚,忽而惊奇起来:"尼高尔,那边有人!"
她指着更远离轨道的一块巨大陨石,上面有几个穿着宇航服的人影在行走.
"那边啊,那个是‘卡拉瓦乔‘,全pLanT唯一的村庄."
村、村庄!那是什么啊……
"不过,说是村庄也不合适,但是,它大概是唯一一个有官方记录的非卫星城市吧."
"但是……好像没有城市的样子……"
那陨石上耸立着一大片冰作成的巨石阵,中心是一大片冰湖,刚刚看到的那神殿也在上面,不过,似乎没有一点城市的味道啊?
"过去看看吗?"
艾丽西亚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喔、喔……到那里吧."
手的接触只持续到尼高尔把她拉了起来,飘在半空中的艾丽西亚恍惚感到一种让人很别扭的感觉.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了一座足有百米高的"Ω"型冰雕和一小片冰晶丛林,然后直接落在了那湖泊一样的冰面上.
下落的时候,艾丽西亚控制不住她的好奇心,在一棵冰树树干上扯了一下.
呜……果然是很硬,还以为会是柔软的东西呢……
不过,虽然对硬邦邦的冰块很失望,但真正落到湖面上,艾丽西亚才认识到刚才自己的抱怨实在是小题大做.
"冰啊,在卫星里很少见到呢……先到那边看看吧."她指着湖对面的神殿,掩抑不住的兴奋即使是通过通讯器也能感觉的到.
"唔唔——哎哎、哎啊——"
把全身的力都放到大面积平滑的冰面上行走,虽然这是无重力的环境,艾丽西亚仍然一个踉跄,然后身体弯成了虾米飘在了半空.
"唔、唔……?"
艾丽西亚回头看了一眼尼高尔,后者完全是想笑而不敢笑的表情.
"讨、讨厌的冰……"
艾丽西亚尴尬的笑了笑.
"来."
尼高尔伸出了手,想要拉她一把.
"不……我自己试试……"
"哎——"
"宇宙中怎么会……不行,一定要…呜啊～"
"我、我……啊——!!!"
……
……
"呼、呼……"
艾丽西亚筋疲力尽的趴在仿制帕忒农神殿的阶梯上,尼高尔浮在她面前,小声说着有些安慰作用的话.
"尼高尔……还有时间、去……那个城市吗?"
"啊,似乎还有一小时三十四分钟,要去看吗?"
艾丽西亚点了点头.
真是……累成这样,不去看看太可惜了啊!
冰雕神殿没有复杂的神像和图腾,没有司祭们大声朗读神圣的祷告词,也没有匍匐在地的信徒们虔诚的祈祷,仿佛在印证旧世纪已经过去了一样,这是原本用来与神圣的存在们沟通的圣所,今天却用最达的科技来再现.
几盏仿古风格的蜡烛型灯具钉定在墙上,通过冰层的反射,把整个神殿照的通亮.
"来."
下降的圆形阶梯广场中央是一尊苏格拉底的冰雕,艾丽西亚吸取了教训,直接利用环境优势飘了过去——虽说这里面的地面是陨石表层的石面,她也不想再尝试刚才的动作了.
"最近的入口是这里……果然没错."
尼高尔扭动了几下古老的钢铁转轮,雕像基座后打开了能容两人通过的一条暗道.
"上次听说这条路时,我还觉得那些设计师是疯子呢."
"呵呵……的确是很奇怪啊."
尼高尔侧身在前面引路,同时也提醒着艾丽西亚注意一些破损的阶梯,通道里的光由明到暗,再由暗到明,进入尽头的隔离间后,里面已经是那种在军事设施里常见的大型白炽灯了.
尼高尔摘下了宇航服的头盔,提醒道:"告示牌上说里面是微重力环境,另外,好象说也可能吓到初来者的样子."
"嗯."艾丽西亚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不会那么严重啦～～无非就是——哇!"
尼高尔的话还没说完,门打开的同时,里面却突然跳出了一只大黄狗,把他扑倒在地上.
"这是哪只啊、哎!不要舔啦!"
"哈哈哈!"
艾丽西亚忍不住笑了出来.
的确是神奇的地方,没有辜负"pLanT唯一的村庄"之名,和那些挂名是农业基地的地方不同,这里确确实实是村庄.
门外就是麦田,虽然天上没有真正的太阳,柔和的人造光却代替了八月收获的黄金色,麦田在微风里轻轻摇摆,仿佛在招手欢迎游人.更远是一片低地势的盆地,人造的湖泊,没有升降机的天空与山地,生长茂盛的树林高低起伏的占据着一半的山脉,和统治着平原的碧草与水田把一片村庄围在其中.
没有熟悉的银白色,果然是村庄……
艾丽西亚惊奇的看着夹杂在一片绿色里的淡黄,那至少有几千人规模啊,有那么多人固定居住在这里吗?
"我、我说……"
尼高尔手忙脚乱的对付着那狗,最后却几乎和它对咬了起来,.
"虽然这里已经很古老了,但是……去!但是如果看见住在林子里的印地安酋长用手机的话……啊!"
"还有,这里很多作弄游客的小陷阱,小心点."
尼高尔吃力的扯着那短毛犬的嘴,试图把自己的手套抢回来.
空气中飘荡着清新的麦香——那是艾丽西亚不曾闻过的香甜味道,那包含阳光温暖的香味让她迫不及待的伸出了手……
"知道了、我会～哎——!"
最陡处接近九十度的小山坡顺着入口的门一路滑下数米,但看的出设计这东西人还是很有良心的,坡面由柔软的人造橡胶作成,即使有笨蛋一脚踩空掉也不会受伤的感觉.
"我说了小心啊!"
尼高尔往前一扑,但门口的地势和他想象的也明显不一样,于是他跟着飞了出去.
"哇～～"
"这…啊——!"
两只身影一溜滚到了坡底.
"咳、咳～我讨厌这里……"
艾丽西亚泪汪汪的看着未婚夫,尼高尔看着她一呆,然后很没风度的笑了出来.
"哈哈哈——"
"什么啊～～"艾丽西亚很不服气的还口.
"脸、脸上啊、哈哈哈……"
"没有东西啊!"艾丽西亚参考了一下尼高尔的脸上,没有奇怪的东西吧.
尼高尔捂着嘴指了指右边,艾丽西亚的视线跟着转了过去.
道旁立着一块古朴的要掉渣的木板斜插在地上,上面用绿色的漆很"Q"的写下了"前方五十米右拐有水"的字样字.那木牌下面立着的是一个镜子,很像以前道路拐角上的那种.
"呃——"
不过,更重要的是,艾丽西亚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张五颜六色的花脸,额头上还歪歪斜斜的印着"小猪"二字.
"没事了、到前面洗洗就好,这里的人没恶意的……又、又是你啊!"
"哎?"
"汪汪!"
"哇～～不要咬我——"
"这下好了,叫你笑我!"
"啊——"
"呵呵呵呵——"
*******
——车站——
"谢谢你,去了不错的地方呢."
艾丽西亚由衷的感谢道:"以前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山村呢."
"啊……那个,我好像太失礼了……"尼高尔不好意思的挠着脸颊,眼眉边还贴着一片药贴."突然把你约出来,不会造成困扰就好了……"
"怎么会呢、因为今天很开心啊."
艾丽西亚提包里的手机忽然"叮"了一声.
"快到点了……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
"啊,没关系的."
尼高尔微笑着目送艾丽西亚急匆匆的跑进了人流中.
喔……大概也到了要回去的点了……
"尼高尔——"
伴随着轻松愉快的声音,艾丽西亚又从那人流里挤了出来.
"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出来吧……?"
虽然少女似乎鼓起了勇气,但依然无法阻止声音的减小,话语犹豫到最后,那音量已经细若蚊叮了.
不过,尼高尔却抓住了,这样的邀请让他心底甜了一下.
"嗯,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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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前,车站
"我没有晕车、我没有晕车……"
在月台上候车的几十个群众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金的红衣军人走出游览车的车门,然后身体奇怪的扭了几下,摔倒在地.
"呕……我、咳……"
一名绿衣紧跟着跌了出来,二话不说,在门口吐了起来.
"该死的伊扎克呢……"红衣.
"我肯定他死在里面了……呕、呕——"绿衣.
"我要他报销医药费啊……说什么加能追上那两人,但是也不能把车掣给弄断……呜……"红衣.
"不管了……移动电话呢……"绿衣挣扎着爬了几步.
"电话——"红衣翻了个身,‘大‘字型仰面躺倒,强压着吐槽的冲动."电话是什么?"
"给我啊……我要打急救……"绿衣.
"我告诉你在白毛小子那、会怎么样……"红衣.
"……让我死了吧……"绿衣抬头看了眼高不可及的车门,绝望的载倒在呕吐物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