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并没有回答。他清楚的感觉到了薛老二有点心虚,于是话锋突转蛇打七寸的道:“你当了伪军?”
薛老二倒茶的手抖了一下,避开聂云犀利的眼光低下头来叹了一口气:“三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不怕死。我上有父母下有儿女,我是贪生怕死投降了女真人。你要骂,那便骂吧!”
聂云偏不遂他愿,非但不骂反而是展开折扇,悠然的扇了起来:“你还公然在营中狎妓?”
薛老二一张老脸瞬时通红,尴尬的咧着嘴没吱声。虽说他现在已经不是聂云的副手了,可由于聂云是他救命恩人的这层特殊关系,他感觉他们彼此之间的这种从属上下级的关系仍在。总之,薛老二越发的感觉在聂云面前抬不起头来,而且像是亏欠了他许大一笔巨债一样。
聂云便一言不发直直的逼视着薛老二了,盯得他头皮一阵发麻。过了半晌,薛老二干咳一声:“三哥,你别这样。你想干什么,就说吧!但凡小弟能做得到的,绝无二话!只要……不让我去死怎么样都行。我还要留着这条性命养活全家人。”
“那行,你帮我一个忙。”聂云也就不客气了。
“什么事?”薛老二小心翼翼的问。
聂云摇着扇子慢条斯礼的道:“我要借你的渡头,行个方便。”
“行马?”薛老二倒是不笨,联想到聂云也是行马出了名的轩辕村的人,马上反应了过来。
聂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作势不悦的瞪他一眼:“怎么,你不会说不行吧?你别告诉我你这渡头从来不渡人。我分明看到外面系得有船。你要是不答应,就是只渡别人不渡我,分明便是瞧不起我!”
“三哥你别生气,这个……可是可以。”薛老二拧着眉头在寻思,好像也是有意想帮聂云这个忙,嘴里却嗫嚅道,“只是,这样的事情总是难免风声外传。要掩人耳目的话……”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这营中百余人,都有好处。”聂云不屑的撇了撇嘴。他心里明白,薛老二的这个渡头,每天不知道要进出多少行马。当然,这些行马不是女真伪齐官员们的私属,就是这些军官军人自己暗中组织的商队。这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都不用挑明了说。
“那就……应该没问题了。”薛老二尴尬的呵呵干笑,“三哥,不是我要索这份子钱,我向谁伸手也不敢伸到你面前去。手下兄弟多了眼杂嘴杂,这个……”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聂云摆足了派头颇有点高姿态的点着头,“只要能赚着钱,我还能亏待你和你手下的这些弟兄吗?”
“那倒是。三哥向来慷慨仗义的得紧!”薛老二吁了一口气,转而又赔起笑来,“三哥,此一时彼一时,别怪小弟多嘴。但凡在小弟职责范围内的,能帮的绝对全力帮你,谁让你是我的再生父母呢?但你要是想安心发财,可千万别惹上女真人。”
“怎么,女真人就真的那么可怕?”聂云冷冷的一笑。
“女真人要是不可怕,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可怕的?”薛老二面露惧意,嘴唇一哆嗦,“你没听说过中原流传的一句话吗?‘人如龙马如虎,女真满万不可敌’。当年金军南下个个像魔鬼,势如破竹没人能挡几乎是一夜之间就灭了辽国。渡黄河的时候,他们绑着几只羊敲了一夜的战鼓,咱们大宋守着黄河的十几万精锐禁军一夜之间全逃得没影了。靖康一役,百万户民的若大汴梁城就这样被金国区区几万人打得陷落了,连咱们的皇帝大臣都被逮了去。还有,这么大个中原,这么短的时间就全部落在了女真人手里。富平一战五路大军近二十万精锐一溃千里,一向以雄劲而著称的关陕都丢了——咱们东关堡小小的几百人……”
“闭嘴!”聂云厉声一喝双眼如炬的瞪着薛老二,心头也的确有点恼火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瞧你那点出息!”
薛老二颤了一颤,随即低下头来叹了一口气:“是,我是真没出息。但你想想,咱们的知州、知县、指挥使、兵马使这些人都望风而降了,金国的军队还在城池数十里外,他们就在城头换上了金国的旗帜,带着满城军队百姓出城跪道拜降。我一个连品衔都没有的厢军步兵副都头,能干什么?三哥,你宁死不降跟女真人血战的确了不起,是好汉子。小弟自惭形秽并打从心眼里敬佩你。但是当今这天下……不是个个都像你这样。”
“行了不要说了。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好心提醒。”聂云耐着性子的扬了一下扇子打断他,岔开话题道,“借渡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明天的这个时辰或者再早一点,我带人过来。”
“好吧……”薛老二长叹一声,咬咬牙点头,“但你可得千万小心。现在屈金支山一带的响马多,官府查得也很严下手也挺黑。只要你能成功到达坡头渡,我保证你顺利过河。其他的,小弟也就无法夸下海口应承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