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岛那边一次性杀了好几百平民哦,太丧心病狂了。我听别人说现在都心区可是十分热闹,到处都是游行的队伍,有职员、工人、家庭主妇,上万人是得有了。”
“上万人?东京好几千万人,我怎么听说是十几万人都在游行,啧啧,这是战后最大的丑闻了吧。”
“你说我们要不要也去跟着游行?”
“吃饱了撑着?”无聊的流浪汉翻了个懒腰,像是腐烂生根似的扎在地上,“去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不去。”
盘坐在地上的和尚忽然睁开了眼睛,和尚的声音嘶哑低沉,细细的听来有安定人心的效果,如有在聆听得道者讲话,是天然为传教而生的嗓音。
“大师,您刚才说什么?”流浪汉们十分敬重这僧人,越是啼饥号寒之人越是对信仰重视,和尚十几年如一日的坚持像是钢针扎进了东京流浪汉的心中。
“为什么我们不去游行。”和尚站了起来,一米八多的身材高大挺拔,“是我们和游行者相比差了什么,还是说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被忽然暴起发言的和尚吓了一跳,几名流浪汉对视了一眼,弱弱的道:“大师……”
“这不是丑闻,是不义。”
和尚哪里还有往日温文儒雅出家人的和蔼:“一群豺狼野兽西装革履,率兽食人,这次不过是因缘巧合下被撕下伪装。”
“今天不为九州岛的冤魂发声,明日将再也没有人会为我们发声。”
这话让流浪汉们心里咯噔一声,最近一段时间来,即使是最底层最底层的他们,也敏锐的感觉到身边发生了变化,许多熟悉的流浪汉忽然人间蒸发……
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怪物潜藏在都市中,今天抓走一名流浪汉,明天抓走另一只。
是吃人的超凡盯上了他们?还是某些流浪汉口中所说的神秘黑衣人?
但底层到极致卑微的他们哪有发声的权利,就算是曝光了也不会有新闻媒体来关心,在主流社会中他们就是一群还没有被封上墓碑的死人。
每个人都在惴惴不安,可每个人又都无力改变,不是不想改变,而是连改变都不知从何而起,在泥潭中他们陷落的太久,只得如鸵鸟般将自己埋藏在沙子中,向满天神佛祈祷着,下一个消失的不是自己。
“一个指头容易断,但五个捏起来就是拳头。”
和尚说着典故的句子,不过是把典故中的筷子变成拳头,他双手握起,眼神中仿佛有神灵在其中栖息。
“都站起来,让我们共同前去。”
…………
一支衣衫褴褛的队伍从北区流浪汉聚集的地方出发,一开始只是十几人,走在大街上只会让人捂着鼻子侧过头。
虽然间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根本闻不到流浪汉身上的味道,但刻板印象中的味道是深入骨髓无法去除的。
没有警察在意这群流浪汉,警视厅大部分的力量已经调去了中央都心几个区。
他们行动缓慢,却脚步坚定。
从北区到足立区,再到荒川区,十几人扩大到了近百人,有的流浪汉愤然加入,有的踟蹰,有的谨慎不动,而当从三谷出来后,整一只队伍瞬间扩大。
警视厅临时对策中心。
“台东区又有一只队伍来了,已经抽不出人手去阻止了。”
“没完了,天下是要大乱吗?”
“很奇怪,竟然是一群流浪汉。”
“什么鬼?我看看录像。”
看着录像中流浪汉的队伍,临时对策中心怪异的沉默,继而又充满了尴尬,这种大事,一群流浪汉过来凑什么热闹。
高耸的办公大厦,低矮的民居,前者是工具人工作的流水线,根据监狱理念设计而来,后者是工具人补充能量修补零件的保养厂,保证工具人不会在还没有压榨干净前累死。
当然,工具人购买、租住的房子也是另一套高效的压榨流水线。
逼仄的小道,辽阔的公路,嬉笑的校园,无言的监狱。
这只队伍是河水,从一个地方流淌到另一个地方,无数支流汇入,河道便是城市中蜘蛛网密集的交通,一栋栋的房屋前,马路上都留下了江河的水印。
江河的脉络越来越大,流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是足立区的那伙人。”一名躺在报纸上的流浪汉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用干净的手掌擦了擦脸,抖索了下脏兮兮的衣服,慢慢的从地上爬起。
身上乱糟糟,但还算干净,他勉力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体面。
这名流浪汉漂泊二十年了,从泡沫危机的裁员直到现在,原本的名门高校毕业生,大集团的核心职员,股票一干二净,妻离子散。流浪的生活就是泥潭,陷入的久了,连挣扎都只是在加速死亡。
“他们也配去游行?”
卷了卷报纸,流浪汉继续浏览着上面有趣的新闻。
皇居,二重桥。
二重桥位于皇居正门前,由较低的旧桥搭上新建的桥,所以得名为二重桥,是出入皇居重要的通道,每天都由卫兵把守,也是观赏岛国卫兵交接的绝佳场所。
但今天的二重桥格外热闹,一堵人墙与卫兵组成的墙壁相互对立,一方怒火冲天,一方只是握紧手中的武器,从来没有人见过皇居前的卫兵出手,他们手中所拿着的都是依仗用的老式步枪,真要是面前的示威队伍开始冲锋,单凭着老式步枪作用微乎其微。
面对着卫兵的枪支,游行示威的队伍很理智的间隔出二十米的距离站立,最多是拼命的喊喊口号。
可就在雷声大雨点小的时候,另一群不同的队伍从街道拐角出现,前排的人个个满头大汗,跨越了数个区走到这里,对身心都是一场莫大的考验,但在身后涌动的人群裹挟下,疲惫的身体已经不再受独立个体的控制。
“前面就是二重桥了。”
人群摇摆手臂行走着,衣衫褴褛,看起来就像是从垃圾堆中爬出来的死人,而在这群死人的正中间站着的就是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