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周末,早上,庐园长叫了部计程车,驶向李萌住的地方楼下。收藏*顶点~小说~网I。cOM
“请你等一下,我要载一位朋友上车。”庐园长说。
“好的请问你待会儿要去那里?”司机穿了西装打了领带,头发理的平短,右无名指戴了一枚金戒指。
庐园长递给司机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老人养护中心的名称与地址:“走快速道路上高架桥,三号出口出去左转,延着土鸡城招牌的方向开,大概往山上开八公里。“
司机先生接过纸条,在方向磐右上方的导航画面上点选了几个按键,画面切换了几下,定完位后司机说:“您是过去看望家人吗?”
“对!去看我母亲。”
“您母亲多大年纪?”
“七十多。”
“那方面毛病?”
“中风!”
“住那儿要好多钱一个月?”
“大概三万多吧,还有一些饮食,特别处置,医疗费用,生活用品的费用。”
“三万多含那些饮食,特别处置,医疗费用,生活用品?”
“不含,单是住在那儿,三万元整。”
“天哪!那么贵!妳对母亲很爱护啊!真是个孝顺的女儿。”
园长苦笑着,向窗外望着对面那栋公寓的门口,奇怪李萌怎么还没有下来。
司机把他的计程车布置的像一个新颍的科技房车:那个导航画面右侧是一个小的液晶画面,现在正无声的播放着电视新闻,液晶画面旁的冷气风口上挂着一支麦克风,想必可以让乘客唱卡拉行。他自己的左耳上挂着一条耳机麦克风,连接手机的。驾驶座与右座之间靠近手煞车把手的地方,有一台小小的应该是刷卡机吧!上面写着刷信用卡九五折之类的广告词。驾驶座与右座的后面椅背上,左边放了杂志,右边放了广告传单。前面中央的照后镜上挂了一小串带叶的夜来香花,真是香气噗鼻。
这时,李萌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防水风衣,两手支起连在风衣上的帽子跑过来,进了计程车。
“对不起,我早上起来发现放在外面的雨伞不见了,我才回房间去找件能挡雨的衣服,多花了点时间。”
庐园长看看她的风衣,说:“不错呀,既能挡风又能挡雨!”
司机先生很自动的松开手煞车,换档,车子往前开:“两位女士,我看这个天气,要往山上开,大概至少要30分钟,两位要不要听个音乐看个什么节目?“
她们互看了一眼,李萌只摇摇头,庐园长对司机说:“谢谢你,现在这样就好。”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庐园长心事重重。
每次去看母亲,心情都是五味杂陈的,想去又怕去。大概七年前吧,母亲中风倒下后由姊姊接回家里来请个看护帮忙照顾。5年过后,大概是前年底,姊姊得了子宫颈癌,迅速转成肺癌,照顾母亲的责任开始麻烦起来,姊姊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又那来的力气照顾别人?有一天母亲在卧房跌断腿,送医之后,母亲说了一些丧气的话,让姊妹俩个在急诊室里大吵一架。一个月后的某个深夜,姊姊不停的咳血,送去医院后陷入昏迷。一个星期后,过世了。母亲的状况开始陷入难以控制的局面,连话都讲不清楚,健康及情绪都变得非常差。
庐园长只好把母亲送进老人养护中心。
每次去老人养护中心探望,母亲不是呆呆的,就是情绪失控不停哭叫。任何能让母亲舒适一点的事她都会去做,但是,没有用就是没有用,眼见日暮西山,无法挽回。
庐园长一心一意,就是在想:“既然来日不多了,怎样才能让母亲好过一点?”可是一见到母亲的时候,莫名的不满与埋怨会突然倾巢而出,她会一直念着,数落母亲如何的不配合让照顾她的人辛苦不已。她不肯吃药,不肯吃饭,不肯做复健。最后,只好给她安装鼻胃管。日子久了,她慢慢的无法如厕,连话都讲不清楚。母亲变得既失能又失智,让老成持重的园长心急如焚。虽然每个周末都来看母亲,但母亲根本认不得她了,来与不来都没有什么差别。庐园长是个很有毅力的人,她觉得只要她坚持下去不缺席,上帝会看到她的孝心,给她力量去照顾母亲。
车子上了山,路边开始出现老人养护中心的指示牌,水气散了,一点点阳光洒下来,远远看见老人养护中心大门。车子在栅栏外等了一下,过一会儿栅栏门自动开了,车子开进去,在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物大厅前停下来。
庐园长在付车钱的时候,李萌没有等,自己先下了车,走进大厅。
一位着便服的中年妇女出来迎接,怀疑的问:“妳是来看二十七号房的庐妈妈吗?”
这时,庐园长进来了,中年妇女夸张的说:“哎呀,庐小姐,是妳呀!我才說妳怎么变年轻了?“说完看了李萌一眼。
庐园长没有心情说笑话,只说:“主任早,我带一位朋友来,怎样,我母亲这两天还好吗?”
李萌跟在园长和主任后面,走进建筑物,穿过长廊,电梯,办公室门口,储物间,书报间,娱乐室,用餐区,楼梯,还有很多个住着老人的房间门口,里面很多老人看着她们走过。走出建筑物到尽头,是一个花园的入口。主任引她们走向一个花架的下方,一个萎缩的老人歪坐在轮椅上。
庐园长坐在旁边的凉椅上,说:“妈,我来了。这是李萌小姐。”说完眼睛看着李萌。
李萌目无表情的盯着庐妈妈的脸,连笑都不笑一下。
主任说:“你们聊聊,我先去做事了。”说完,快快的走开了。
庐妈妈头发全都白了,所剩无几的发丝下露出惨白的头皮。都是斑点的脸上,整张脸皮往下垮,下巴歪向一边。眼皮如垂帘般遮住部份的目光,没有眼神可言。庐园长伸手握住母亲的一只手,那只手蜷曲僵硬,瘦如枯枝。庐园长不停抚摸着。庐妈鼻孔插有鼻胃管口。
李萌完全没有说话,走开了。庐园长也没有说话,就坐在那里不停的抚摸母亲的手。
过了一会儿,庐园长调整妈妈的轮椅朝向建筑物的入口,这时,看见李萌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往下看着她们。她拉开妈妈的裤管,查看弯曲的双腿并蹲下来轻轻捏着母亲的脚趾。那十脚趾已经弯曲变形,连脚掌也平不起来,只能着袜,再也无法穿鞋。
阳光懒懒得洒下来,庐妈妈开始闭上眼睛,晃动身体。天上的云一一散开,阳光更强了。庐园长拿出皮包里的梳子,用非常慢的动作帮母亲梳头。
午餐时间到了,有几个看护人员过来,搀扶其中几个老人回到房子里。身旁老人与看护经过,思毫没有影响到她们,直到李萌走过来了,说:“我刚刚去了庐妈妈的房间,她的室友前天晚上在睡梦中过逝了。“
庐园长:“我知道,刚刚主任有告诉我。”
“庐妈妈很羡慕她的室友。”李萌低声道。
庐园长看着自己的母亲,没有接话。这时,母亲微微睁开眼,嘴中发出几个声音。庐园长把脸凑过去:“妈,妳有什么话要说吗?”说完又期待的看着李萌:“妈,这位李小姐,她专程陪我来看妳,妳有什么话,心里想一下,李小姐她会知道妈,妳有什么话要说?”母亲反而静下来了,微微喘气,闭上眼,整个人往后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