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仲恺飞舞着鞭子抽打过一阵,见云纵背上斑驳纵横着鞭痕,也是心中痛惜,收了鞭子要他跪下,喝骂道:“孽障!枉我教导你这十余年,你竟然如此不孝!老大人千里来寻,你如何将他气走?”
云纵咬咬唇,不作答,肩头又着了一鞭。
“二叔!”云纵急得抬起头,满意委屈的泪水在眶里涌动,眼睛绯红。
“二叔,焕豪心里只有国,再没那个家,二叔饶了焕豪,不要再提龙城了!”
“你混账!”原仲恺挥鞭再打,云纵已经几步跪行上前抱住了原仲恺的腿,央告道:“二叔,大帅!”
原仲恺痛心地扔了鞭子,坐在了路边青石上,为云纵擦了把泪骂道:“男儿流血不流泪!越活越不成器!把马尿收了!”
沉默片刻又道:“云纵,二叔十余岁的时候也同你一样的顽皮捣蛋,昔日在龙城头一眼见你,就觉得和二叔小时候一般的模样。那样的不知天高地厚,那样的放纵。二叔自幼被爹娘过继给了伯父收养,同你处境一样。也是养父过世早,同生父陌如路人。生的时候不珍惜,死的时候追悔莫及,待到他过世的时候,我才觉得难过落泪,可都晚了。我娘是他的小妾,在家没个地位,娘去世后,我求兄长让娘的灵柩入祖坟,兄长说,小妾无此地位,除非是我日后扬名立万,为娘争个诰命回来。这才刺激我要奔功名。云纵,你不同。杨督抚大人心里有你,你却屡屡违逆。你这性子,做事乖张,不守礼法,胆大妄为。不计后果!换在谁家也要被打个半死,怪不得杨大人苛求于你!”
为云纵披上衣服,云纵周身在风中瑟缩,原仲恺无奈的摸摸他的头,摇头道:“冤孽,真是冤孽。”
珞琪起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夕阳落山时许夫人摆好饭菜请她来用餐。
小院里一棵桂花树下摆了一张小桌,两家人坐在一处吃饭喝酒。
云纵地举止木讷。不时偷眼看原大帅的脸色。
原大帅则偶尔为云纵夹菜,说了句:“吉官儿这吃饭挑嘴的毛病,十多年都打不改。一路看首发”
说罢自嘲的一笑,扫了眼一旁的两个儿子,哼了一声,似乎在说,自己地儿子都不敢如此放纵。
许夫人哄弄着小凤儿,岔开话题,一家人聚在一堂,又如在朝鲜国时那样安逸。
天津小站的声威浩荡。原仲恺成了朝廷中的红人。
小站里,人人知道杨焕豪是原大帅的心腹,稳重多谋的秦瑞林同貌似憨厚心中诡计多端的许北征是原大帅的羽翼。一时间小站猛将如云,名士如流。经常有原大帅的亲戚来投。原大帅则只是用自己地私囊去养他们,也不拒绝,只给他们一些闲职。日久天长,顾脸面的人就知趣的离开。
为了网罗名将某士,原大帅礼贤下士,全营只知道听原大帅的号令形式,人称小站为原家
春去春来,转眼到了戊戌年间。云纵同珞琪来到小站已经快四年。
这四年间,对云纵是别开了一番天地,小站新军营就是他的天下。
每日忙在操练部队,考核新军,演习打靶,有空时就陪珞琪母女去外面玩耍。
四年间。云纵只是逢了春节回家去看看。祖母每次都抱了他痛哭挽留,而云纵则安抚奶奶过后就离去。
奶奶得了老年病。人变得神情恍惚,一阵阵不认识人。
几次云纵回去看她,她拉了云纵的手喊着“儿呀
云纵暗笑,纠正说:“老祖宗,是焕豪,是孙儿。”
看老祖宗还是张了嘴愣愣地喊:“儿呀!”
云纵想,这样也好,起码老祖宗免去许多烦恼忧愁。
这期间,他同霍小玉又有几次过招,但他终于对这女人忍无可忍,依了他的狠毒搬来了霍小玉亲生的父母和娘家兄长去杨家寻亲。这回,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委托了朋友,做得滴水不漏。一路看网
但让云纵伤心的事,父亲杨焯廷明明已经明白了霍小玉不光彩的往事,却仍是难以置信,关键时候派人用钱打发了霍小玉地父母哥哥离去,此事就缄口不谈。
七姨太疯了,她是在一个雨夜忽然见到了四姨太立在黑夜的窗口向她索命,不时又见到了浑身是水的五夫人桂华,她惊叫着赤足冲到了庭院尖叫,从此就痰迷心窍,疯疯癫癫。
云纵再回到杨家时,觉得家里很清静,那种冷清给人一种惨然的凄凉感,凉气从脚底向上涌。
霍小玉见到他时没有了那种疯狂,只是凄然地目光望着他,漠然地叹气,然后说一句:“如果有来生,你还会带我走吗?”
云纵笑笑,从她身边走过。
这个家对他来说已经没了什么,打来打去,闹得天翻地覆无法去争一点蝇头小利,一些没用的名份。
唯一在龙城家中一潭死水中激起微澜的是云纵这年冬季回家同父亲的一席长谈。
朝中太后归政给了皇上,同他一样是27岁的皇上开始锐意变法。
父子二人的话题是从谭嗣同三哥在湖南成立湘学会创办《湘报》的话题开始。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时政,各地因变法自强而成立的学、新式学堂不计其数。去年年底,德国强占胶州湾,人心激愤。无数人上书陈述列强瓜分中国之形势必须遏制。
于是,云纵也在主张变法地大臣之列。康南海等人主张的修路、开矿、废八股等主张他是十分赞成。
淘汰绿营军,改制新军云纵更是颇有看法。
杨焯廷只同儿子谈到此话题。就觉出不详,皱了眉头提醒道:“吉官儿,你是杨家子弟。杨家代代忠君报国。你不要凭一时义气太过激进,听信了那些狂悖之徒地蛊惑。国事,要稳。稳才能安若泰山。这就像痼疾,一时半会儿你去不掉,知道他不好,可也死不了,要治病,要慢慢来。操之过急,反而会引发暴疾……@@@网。你们谈的裁绿营军,哪里可能?你知道要触动多少人的势力?你们树敌太多。这些敌人都是你们路上的绊脚石,你们就寸步难行!”
杨焯廷叹息一声又质问:“你是不是私下还在京城同上面有往来?”
杨焯廷指指天,暗示光绪皇上。
云纵淡然一笑,父亲总是前怕狼,后怕虎,这些老朽坐在朝廷重位无所作为,外强入侵又只图自保,如今谈到变法就色变,云纵只剩无奈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