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傻,来,叔这里有块白面饼,还有半根老玉米,你选哪个?选对了就给你吃!”
看看村头刘瘸子左手里半根烤焦了的老玉米,再看看他右手里一张飘着香气的白面饼,鼻涕口水齐流的张得煞眼睛里贼光闪闪地盯着白面饼,却毫不犹豫地一把抓过老玉米,嘴里嘎嘣嘎嘣作响,极其迅地将半根老玉米啃得一粒不剩,鼓着腮帮子,然后抬头痴痴地看着刘瘸子。.
哄笑声在刘瘸子和他身旁围观的一群闲汉中响起,每个人都像刚看了场耍猴一样的开心。
刘瘸子笑得直打跌,右手攥着白面饼在张得煞眼前晃来晃去,看着张得煞伸长了脖子,脑袋随着面饼左右摇晃,口水直流的痴傻模样,更是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这是刘家庄近年来最受欢迎的保留娱乐节目。
这个节目只有一个主角,张得煞,也叫张大傻,虽说“得煞”是张家这个九岁孩子的大名,还是村学的先生给起的,但大家觉得还是大傻叫的顺口,反正“得煞”,“大傻”,听起来也相差不多。
张家是五年前逃荒来到刘家庄的,庄里的刘二员外见他们一家四口,除了四岁的张得煞,还有一个怀里的男婴,都饿得奄奄一息,着实可怜,便收留他们一家做了佃户,拨了几亩薄田给一家人耕作,就此张家便在刘家庄落了户,安定下来。
张得煞五岁那年被爹妈送到村学。张家实在太穷,虽说刘二员外免了学费,可自家连送老师的见面礼都拿不出。村学的王秀才见张家穷苦,心里就不喜,给张得煞起名的时候便没安什么好心,见这孩子头大身小,在陌生人面前神情呆板,脱口而出,说道,“就叫得煞吧,得到的得,煞气的煞,男儿得煞,便不怕鬼神,将来定可安家立业,顶天立地。”
如此一说,张家父亲还真欢喜了半天,可傍晚张得煞放学回家,哭哭啼啼地和父母说同学都叫自己“大傻”,张家父母心里便明白了,这是村学的老师使坏,怨恨他张家没有礼金送上。
心中长叹一声,张家父亲摸了摸自己孩子有些异于同龄孩子的大脑袋,脸上强作笑容,说道,“大傻也没啥,人名就是个称呼,别人说你傻,你就傻了?那村西头刘四家的愣小子还叫金玉呢,我看他们家比咱家还穷,一家人好吃懒做,怕是一辈子都未必能挣出块金子挣出块玉来。老大,你记住了,人这一辈子,吃亏就是占便宜,记牢了!”
吃亏就是占便宜?
张得煞脑袋虽大,可当年他一个五岁的孩子,哪懂这句话的含义,只是父亲说了,便记在了心里。
大傻的绰号很快不胫而走,时间一长,大家还真觉得这逃荒来的张家老大,有些痴傻。
这张大傻最痴傻的症状,莫过于你若手里拿了两样东西,让他选一样,他保管选那个不好的。刘大员外家的小三子有一次一手放了一个铜板,一手放了两个铜板,让张大傻挑选,张大傻毫不犹豫就选了那一个铜板,让大家笑破肚皮。
这张家的大小子,浑就是个傻子,钱多的不要,要钱少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张得煞被人大傻大傻的叫得多了,整天里神情也是呆呆傻傻的,于是逗他的人便也越来越多,每次张大傻也保管露出招牌般的傻样,让周围的观众和参演的配角充分满意。
不过,似乎从来没人仔细想过,若是哪一次张大傻选了好货而不是夯货,这戏今后还有没有得演,若是戏没得演,张大傻岂不是连个夯货也捞不着了?
张大傻可是每次都空着手来,捎带着点什么走,虽说傻子的帽子戴了不少,可好处也捞了不少。
今天这戏码相当一般,张得煞嚼完了嘴里的老玉米,咂了咂嘴,连牙缝里夹住的茬子也都用舌头卷出来咽下了肚,冲众人嘿嘿傻笑几声,自顾自地扭头走了,也不管身后大家强烈的挽留话语和返场呼声。
“大傻,别走啊,叔这里还有好东西!”
“大傻,快回来,刘瘸子手里的白面饼也是你的了!”
张得煞心说,刘瘸子自己都一顿饱一顿饥,那块白面饼还不知道从谁家偷来的,岂能给了别人?
“我若伸手选面饼,那就连老玉米也没得吃。”
张得煞心里带着丝小得意,脸上神情却越的痴傻了。走出没几步,忽然一头撞在一人肚子上。
他只感到一股软绵绵,暖洋洋的力道,似乎一股暖风一般,竟把自己的身体提在半空,平平地向后推了几步,脚下一实,又落在地上。
张得煞抬头看着那人,嘴张得老大,显然被刚才那股力道唬得不轻。
一位鹤童颜的老道,手捋颌下雪白的长须,微笑着看着他。
张得煞傻愣愣地看着老道,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听老道笑着缓缓说道,“小兄弟,你可是老道的有缘人啊!”
张得煞张着嘴,一副不明不白的模样。
老道哈哈笑道,“老道看你面中带煞,未来恐有夭折之祸,但根骨清奇,只要跟老道修行,不但能避害趋利,将来修得正果,得长生大道也未可知啊!”
张得煞毕竟只是个九岁的童儿,老道的话七七八八都没听懂,脸上的痴傻神色更甚,不过这一回倒有几分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