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婕妤自被封了淑妃,渐渐的和我越发熟络了起来,来琼瑶苑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有时是和皇贵妃一起来看齐儿,有时一个人无事可做的时候,她就独自一人到琼瑶苑转转,要么陪我闲聊一阵,要么就逗逗齐儿,有些时候,就哄着齐儿唤我“母妃”。还未出牙的孩子,不知牙牙学语是怎么回事,只知看着淑妃“咯咯”的欢笑个不停,惹得淑妃对他越发爱怜。
赵维没有说错,齐儿真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很少哭闹,饿了就“呀呀”的伸着小手扑腾,醒了就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人看,看得人心坎儿都软了,只想抱在手里哄着疼着,爱不释手。这也许就是父母的天性吧。
天气一天一天的寒下去,终究是下雪了,雪霰子四面飘散的飞舞下来,雀跃精灵般的随风妖娆而舞。我坐在窗前一面为齐儿缝制着新祅,一面看着紫玥和奶娘逗他,只觉安心。
坐的太久,身子都乏了,才直起身来,活动了下有些微麻的双腿和有些僵的身子。紫玥见状,忙将齐儿交给奶娘,过来为我垂腿揉胳膊,一面埋怨道:“主子,要不一会我将这些送到绣衣阁去,主子就别自己忙活了。”
“没事,只是给齐儿做几件小祅,又不是多么累的事情,我还做的来。”我对镜抿了抿发,看着镜中紫玥地影子问道:“最近宫中有什么事么。我怎么看锦福宫那边似乎要腾出来了。昨日,淑妃来坐的时候,说这几日忙的很,忙着搬寝殿了,整日在整理东西。我当时只当是皇上封了她淑妃,所以新赐了寝殿。也就没放在心上。可今日一见,好似不是这样。”
紫玥嘴张了张,犹豫了一下,最后是什么都没有说。倒是奶娘开了口,“可不是么,这些天锦福宫的主子们都新赐了寝殿,正往出搬呢,要将锦福宫腾出来。给新来的秀女住。”
新来的秀女。又到了选秀地时节了。
紫玥给奶娘使了个眼色,紧张的看着我,“主子。”
我抬眼看了看窗外纷飞的雪花,淡淡一笑,“原来是要选秀了啊,这倒也是好事。”
“主子。”紫玥焦灼的看了我一眼。
我轻挑起眉,说道:“怎么,宫中新进主子你不开心?自古以来,后宫佳丽三千,如今且看大朝国的后宫。又是何番景象。新进主子,是自然的事情,没有什么好紧张的,刚才看你那焦急犹豫的表情,我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呢。”
“主子。”紫玥看了眼奶娘,指了指窗外。对我道:“这外边地梅花都开了,往年主子不是最喜的吗,今年怎么都不出去看了。”
“恩,你不说,我倒是都要忘了这茬了,本还想着要做梅花酿的呢,差点就错过了。”这段时间,整颗心都扑在齐儿的身上。倒将别的事都搁下,忘记了。紫玥从橱中拿了件芙蓉面缎的大麾为我披上,又叮嘱了奶娘几句,扶着我往外边走。我看了眼熟睡的齐儿。这才抬腿往外走,边道:“紫玥,你去找几个人过来,去院子里帮我收集些干净的雪。这梅花酿少了冬天的第一场雪水就少了韵味了。”
站在梅树下,映着雪舞飞扬,亲自去挑选那开的娇嫩地花瓣。天气真是寒冷,手才伸出来,就只觉的冷嗖嗖的,雪霰子落在手上,瞬间就化了,融成冰凉的水滴沿着掌心的纹路四了开来。
紫玥托着金盘在一旁接着,却又有丝不安,“主子,还是让奴婢来吧,这天冻着呢,主子小心把手给冻坏了,惹了冻疮。”
我手不停的翻腾着上边地花朵,眼睛也没离的看着,“没事,这大冷的天这样活动活动也是好事,成天的在那暖阁中呆着,把人都呆乏了,也无事可做,没个乐子,幸而你今天提起这事,不然就又将这季的雪梅错过了。”我垂眸看了眼站在树下踌躇不安的紫玥,笑道:“紫玥,没有什么好不安的,你就在下边接着吧。不然,就算你们择了,我也要耗时慢慢挑选,与其这样,还不如我自己一次性动手来的干脆。”
紫玥在下边默声地站着,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主子,你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吗?”
我摇了摇梅花的枝干,纷纷地雪花密密的落下来,淋着紫玥一身。看着她从头到脚缓缓变白的景象,我不由笑了,“有什么好着急的,再说,着急有什么用呢。自古以来,是只听得新人笑,哪闻得旧人哭。既然如此,还不如安之处之,顺其应变。”
更何况,这两年的宫闱争斗,权位相倾轧,后宫已是冷冷清清,只剩了零落的几人,也是该增添新面孔的时候了。
也不知道挑择了多久,只觉手都已冻得没有知觉,泛红的僵着。我看了眼紫玥手中的托盘,却是寥寥的没有多少,不由叹了口气。
紫玥却已是明白了,在一旁忙笑道:“主子还是歇着吧,别弄了,这事就交给奴婢吧,奴婢保证办的让主子满意。”
我搓了搓已经冻僵了的双手,笑道:“也只能这样了。”
我抬眼又看了看被我摘得七零八落的那株梅树,正准备转身进屋,身后传来了一个娇俏欣悦的声音,“姐姐。”
我回过头,只见一个妙龄少女站在自己的面前,肤如凝脂,唇红齿白,明眸娇颜,笑意盈盈的看着我。只有的依稀的轮廓还可辨清。
是如月。段如月,段承康的亲妹妹。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如月小我几个月,却在父母兄长制造的琉璃彩瓦地保护下。依旧还是个单纯干净的孩子,不知这人间险恶,世事复杂。
却没想到,几年不见,如月竟是出挑得这般倾国倾城,芳华绝代了。愣是让我费了许久的劲。才辨了出来。
如月笑盈盈的走到我面前,落落大方的看着我,说道:“姐姐,才两年不见,姐姐就认不出如月了。”
我紧紧的与她相拥,喜极而泣,“如月,都长这么大了。”
“姐姐不也是。姐姐就长我几个月,怎么说地好似长我许多。姐姐,你入宫的这两年,我日日都想念着你,却总是难得见着姐姐。上次娘的寿辰,本想着姐姐会回去为母亲贺寿,却未想姐姐竟是病了。让我失望的没见成。”
“这不是见着了么。”我轻轻的推开如月,含泪的双眼紧紧的看着她,“如月
姐好好看看你。看看我们家的如月竟是出挑地如此了。”
如月娇羞的低下头,说道:“姐姐取笑了。姐姐的病好些了吗?”
我点了点头,“已经好了。如月,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竟是给了我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是爹爹带我过来的。”
我透过窗户向内阁看了看。也没寻见人影,不禁问道:“爹爹人呢。”
“爹爹去御书房见皇上了。”紫玥握着我的手,突然叫道:“姐姐,你的手怎么这般冰啊。”
“刚择了些梅花,所以凉了些。”我拉了如月往屋里走,“这外边太冷了,我们还是进屋说话吧,姐姐可是有好些话要和你说。”
才入内阁。一阵暖气扑来,激得人身上一个激灵,不禁抖了几下。如月在一旁笑道:“姐姐,看你冻的。”
“你这小妮子。”我笑睨了她一眼。转头就像小喜子吩咐,“去将百花糕取来。”
如月也不理会我,只是挣脱了手,走到床榻前,看着熟睡的齐儿,又转头问我:“姐姐,这是大皇子吗?”
我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让奶娘退下,然后脱了外袍走到如月身边,环着她的肩,说道:“这孩子特别地聪明乖巧,这眉眼张开了,也越发的像皇上了。等他醒了,你逗逗他,也定会喜欢他的。”
如月却只是摇了摇头,转头看着我,“姐姐,可他毕竟不是你亲生的,他的生母也还在……”
“如月。”我打断了如月的话,坐到塌边,抚摸着齐儿粉嫩地小脸,说道:“如月,你还未做母亲,你不知道一个做母亲的心,等你到了那一步,你自然就懂了。”
说到这,我突然话题一转,看着如月道:“如月,爹爹回去和你说了那个事吗?”
如月佯装不知的在一旁坐下,嘟嘴道:“什么事?”
“如月,你也大了,该寻婆家了。”我抓起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可有什么期望。”
如月娇羞的推开我的手,“姐姐。”
我替她理了理鬓角散落的碎发,说道:“这会只有我们姐妹二人,你也就和姐姐说些体己话,对未来地夫婿可是有什么要求,这样姐姐也就好替你做主了。”
如月避而不答,“姐姐,哥哥昨日传了书信回家。”如月说到这,顿住,拿眼时不时的看我的表情。
我状似无关的问道:“是么?”抚着齐儿小脸地手却不禁微微抖了起来。
如月紧紧的盯着我,一字一字的接着说道:“哥哥在信里说,嫂子有身孕了。”如月故意的将嫂子和身孕几个字说的格外清楚,咬的格外重,震得我心里一慌。
琼华公主有身孕了。有了承哥哥的孩子了。这样的消息激得我刚刚暖和过来的身子又瞬间冰冷了,我背转身对着如月,“这是好事啊,皇上和太后知道吗?”
“爹爹今日进宫就是去给皇上说这件事的。”如月转到我面前,说道:“姐姐,你心里还是在意我哥哥的,是吗?”
我终是明白,如月今日来见我,并不是应了段将军应允的带她来见我一面,而是她央求着段将军带她来。她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告诉我琼华有了承哥哥的孩子,来探探我对他哥哥是否还有心意。
我避开她逼视地目光。看了眼门外,“如月,休得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