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然惊醒,额上冒出密密的冷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心绪却还是震惊在方才的梦中。坐了一会,又觉得无绪,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一揪一揪的疼,遂起身下床,直直的往外走。
李康站在外间,恍惚的打了个盹。自当了这总管一职,已是很少值夜了。只是这几日,那边传来的消息都是不好,他总是担心晚上突然的传来什么噩耗,惊了皇上,只好亲自值夜,时时候在外间,守着消息,心里也安些。不然,恐是每夜都提心吊胆,不敢浑睡。
屋外更漏声声,一下一下,已是三更天了。李康胡乱摸了一把还有些睡意的脸,活动了下站得有些麻木的筋骨,却听见里边窸窣出声,想着应是皇上有什么需要,忙走了进去,却只见皇上一脸怔忪发愣,只单穿了寝衣,趿拉了鞋,便往外走。李康心里打了个突,暗说“不好”,急急的唤了一声,“皇上。”
皇上却是置若罔闻,脚步不停的往外走。李康却是急了,随手抓了件玄色麾袍,跟了上去。在外边当值的一干宫人侍卫,见皇上出来,都即刻站直了身子,垂手请安。李康跟在皇上身后,替皇上披上麾袍,对着一干人等摆了摆手,看了眼几欲出宫门的皇上,小声吩咐道,“都好好的当值。”想了一想,又接着说,“今夜看见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顺手提了盏鎏金八角宫灯,便紧跟着皇上出了宫门。
已是二月天了,却有些倒春寒,天还是冷极,入夜的寒风如刀子般割在脸上,划得深疼。李康只觉得惶然不妥,皇上的步子却是越来越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顺着宫道往东苑去了。
东苑住的都是有些份位的妃嫔。李康看着走的这道,应是去往紫阁轩。前日,住在紫阁轩的安妃为皇上新添了一位皇子,皇上这几日诸事烦忙,只生产那日去瞅过一眼,赐了名,到如今,已是过了三日。都再未过去,惹得那安妃接连的遣了婢女过来相问。可这三更天的,皇上过去,安妃皇子也应是都还在熟睡中。让嫔妃半夜三更接驾,也是很失仪地。
看着那紫阁轩就在前头,没几步路的光景了,李康心里越发着急。只想找出个什么对策,好说服皇上。皇上却是在路口转了个身,踏上了林中小径。李康心中不解,也不好问。只能不近不远的跟着。离了宫道,光线渐渐的暗了下来,只有那盏鎏金八角宫灯散出晕黄薄弱的光。将两人的身影都照不亮。耳边更是风声簌簌。飞舞呼啸。如泣如诉,越发显得寒风刺骨。李康擎灯的手都有些僵了。看了眼走在前头,只披了件麾袍的皇上,心里越发觉得不安,如这刻才惊觉自己似乎是闯了大祸。忙紧走几步,到了皇上身边,低声劝道:“皇上,这夜里风寒,皇上只单穿了麾袍出来,只怕这万一寒风侵了体,奴才可是担待不起。皇上还是回宫吧。”
说话间,皇上已是顿住了脚步。李康心里一喜,想着皇上许是听进话去,要打转回宫了,便垂手躬身在一旁候着,不敢抬头,亦不敢出声。候了半响,也不见皇上有什么动静,这才犹疑地抬起头来,只见皇上目光如炬,紧紧凝视着前方光线之处,李康顺着那目光望去,却是一大惊,赫赫然映在眼前的竟是琼瑶苑。自这琼瑶苑的如主子被贬,出了宫,大皇子自得了寝殿也搬出后,众妃嫔都觉这是一不祥之地,都不愿住在这琼瑶苑,恐染了晦气。皇上也是淡然,并未因此事多说些什么。只是依旧在琼瑶苑置了宫人,如还有主子住在这琼瑶苑中一般,每日勤扫熏香,保持干净通畅。后来,终有妃嫔请了旨,自愿去那琼瑶苑,最终,只落了个招贬打入冷宫的下场,这琼瑶苑越发成了门禁深严地话题。